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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到家又洗了次澡才躺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顾炎的话起了作用,她忽然觉得孤悬在二楼的这间房子是没想象中安全。
有人直接爬楼上来怎么办,有人敲门敲窗怎么办,有人把她衣服偷了怎么办?
何零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着起床两次来看门锁没锁,后来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刷手机,预备等晚点有睡意了再去床上。
有一段时间没看手机,微信里已经是一片红点,除了之前钱大姐拉她进的几个网格群不停有人说话,米周她们也纷纷来嘘寒问暖过。
不过这其中最吸引她注意的要数舅妈发来的一条信息,提醒她六月快过,该给婆婆交下半年的粮钱了。
何零露家人丁不旺,爸爸是家里独子,妈妈也只有一个哥哥。
婆婆因而一直跟着舅舅舅妈住乡下,之前条件好的时候还算相安无事,后来何零露一家发生变故,连带着跟这唯一亲戚之间的关系也很是紧张。
她那舅妈本性不算太坏,只是斤斤计较,把钱看得很重,早早就老太太的赡养问题跟何零露达成约定:他们出一间屋子给老太太起居,但每年吃菜吃粮的钱要何零露来给。
农村生活成本不算高,平时除了要买肉,米面粮油基本可以自给自足,舅妈给她算了一年三千块,每半年给一回。
钱虽然不多,可何零露还是学生,也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是以她平时一直勤俭,不管再想要什么,一定先把婆婆的粮钱攒出来,才敢给自己添置东西。
下半年的粮钱,她毕业之前就存好了,现在既然舅妈催,她立刻转了一千五过去。
明明已经过了十二点,夜深人静,何零露的钱刚自微信转过去,舅妈不仅立刻就收了,还给她拨了个语音电话。
何零露微怔,接起来,礼貌喊了声:“舅妈。”
舅妈那边倒是很吵,一听就知道在砌长城,大家把牌扔得哗哗响,不时传来几声用方言说的“八筒”、“东风”、“碰”之类的。
舅妈嗓门大,说起话来像吵架,吐字像扔枪子,砰砰砰的:“怎么才一千五啊?”
何零露很是不理解:“不是一直是吗?”
“你是城里人,大小姐,天天关在学校里读书,不知道现在外面价格涨到什么地步了。鱼啊肉啊涨得疯起来了,虾更加不敢买了,你那一千五够干什么的?”
何零露直截了当:“你还要多少?”
“起码也要两三百吧。”舅妈支吾着,顿了顿,终于想好:“你这样吧,你再给我打五百块过来,用不了我再还给你。”
何零露抿了抿唇,说:“好,我一会儿就在微信上转给你。多了也不用给我,平时多给婆婆买几次鱼虾。”
“还用你说嘛,平时可从没短她吃喝,一周怎么也要来一顿肉!老太婆自己也要吃,一顿饭能吃两大碗,比下地的男人吃得都多。现在稻子什么价钱了,我一粒都不卖,全堆在家里留着慢慢吃。”
舅妈既是说给何零露听,也是说给牌友听。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大家纷纷夸她贤惠,不小气,是个好媳妇。
舅妈得意洋洋,好心情下,有空来关心何零露:“你那个学校还要上到什么时候?”
何零露说:“已经毕业了。”
“毕业了?”舅妈明显激动:“找到工作了,挣钱了?”
何零露垂着眼睛,轻声:“嗯,算是吧。”
“那好啊,总算是把你供出来了,你在外面工作挣大钱,我跟你舅舅也有人依靠。你什么时候有功夫,我们去你那看看,你也领着我们在城里转转。”舅妈突然“哎哟”一声:“不跟你说了,我都相公了!”
何零露紧接着就听见那边一阵更大的嘈杂,舅妈因为抓漏了牌不停扼腕,其他人则笑嘻嘻地喊她赶紧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