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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零露眼神放空,像是在努力回想:“我知道找不到他,打他电话也是关机,渐渐就习惯不去打扰了。后来家里的事一桩连着一桩,更想不到要去找他,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坐在新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也曾想过他会不会着急找我,他给我写的信是不是因为查无此人而被退回了……但也只是很短暂地想了一想。”
米周不理解:“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新地址?”
何零露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表情倒还是一贯的平和镇静:“可能就是不想吧。你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因为生活上的前后落差太大,我自卑到极点,不敢跟任何人说话,走路都要低头含胸。在学校里的时候,同学们稍微说话小声点,我就觉得他们是在背地里讨论我说我坏话,老师偶尔对我说话重一点,我就想他们是不是知道我没爸没妈,所以特别地针对我。回到舅舅家也不是天堂,舅妈总是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有时候我多往菜上伸了几下筷子,她也要把饭碗在桌上磕得咚咚响。”
何零露说得莫名笑起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快乐,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每次回去,婆婆会搂着我在她的小屋子里一起睡。她精神好的时候会跟我说一些小故事,都是乡间田头流传的那些专门用来吓小孩好让小孩乖一点的恐怖故事,有一次我没忍住说您别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就往后仰了仰头,很意外似的,说是啊你怎么都这么大了。我也觉得自己大了,应该能掌握自己的生活,高二一结束我就不想读了,辍学跑外面打工去了。”
米周她们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比我们都要大几岁。”
“嗯,就是那几年耽误的。那时候是真不想念,觉得读书没什么用,我表哥连高中都没去呢,还不是每个月挣很多钱。也就是在外面的时候,我跟他又见过一次,他那天也为我打架了,还是打了一个我很在意的人。我好生气啊,同时又因为自卑而变得格外自负,我觉得他一定来看我热闹的,就说你快走啊,以后见面了也当陌生人吧。”何零露叹了口气:“那时候太年轻了,死要面子,要是换作现在的我,我肯定抱着他大腿说呜呜呜我好惨、你快带我走、你还要给我好多钱。”
“……”镜头里,米周跟袁杉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信了,你最好是。”
有人能听自己说话,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何零露跟朋友们聊完,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也有了些睡意。
她从椅子上起来,躺回床上,想着睡前再扒拉下微信,看看舅妈方才说了什么,顺道也跟她说下钱的事再宽限几天。
就见微信里带着红点的那个不是舅妈,而是……顾炎?
【债主】:睡了?
何零露愣了一会儿,才接受了顾炎居然也会说废话文学的现实,不是很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何零露浅回了一句。
【欠债的】:还没,怎么了?
过了会。
【债主】:没事。
何零露:“……”
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当然了,何零露也确实挺想知道今天跟他分手后,他做了什么现在又有没有做完。
【欠债的】:你忙好了吗?
【债主】:早好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欠债的】:一点了。
【债主】:你表挺准。
【欠债的】:……
何零露等了会,迟迟不见对面再回过来,她也就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好奇心完全释放出来,问些譬如“你现在到哪了”、“有没有洗澡”、“有没有睡觉”之类的话。
再三权衡,她只好简单总结陈词。
【欠债的】: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顾炎这次倒是回得快。
【债主】:先回来。
【欠债的】:?
语音通话的铃声突然响起来,原本静谧的小房间里突然就被催促声装得满满,何零露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直到接了她还心有余悸:“怎么了?”
不知道顾炎是不是抽了太多烟,声音有点沙哑:“门锁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