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宁止了步子,笑道:“这儿离马场不远,别是逃出来的吧。“
陈慬也笑:“未见烙印,应该不是军马……”他话到此处,却生出一丝犹豫。马群之中,有一匹的左肩上明显有一处印记。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似乎并非镇北军的军印。
莫非是狄寇的马匹?
眼见陈慬蹙了眉头,方思宁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看到那匹马时,她隐约忆起了什么,辨认再三,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圆润?”
却见那匹马抖了抖耳朵,随后抬头嘶鸣一声,缓步走了过来。
待那匹马行至眼前,左肩上的烙印分明是个“圆”字。方思宁惊喜非常,迎上了前去:“圆润!真的啊!”
陈慬也看清了那个烙印,更是惊讶。
方思宁此刻满心喜悦。她抚摸着马脖子,自语般问它:“你怎么会在这儿呢?我不是把你送给公主了么?”
听得此话,陈慬垂眸,轻笑了一声。
方思宁回头望向了他,不免疑惑:“难不成你知道?”
他当然知道。
那一年,也是这般春日。
恰逢公主十六岁生辰,更是开府之日,朝中百官来贺,好不热闹。他奉命送一批新训练的暗卫入府。呈送名册、简短交接,身在阴暗处的人,来去皆都默然。
他独自离开,待要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却有一念纠结,拉扯着他停步回望。
靡靡声色、嘈嘈笑语,如此遥远……
他自嘲地笑了笑,待要转身时,却听一声长嘶。
但见一匹骏马横冲直撞,飞奔而来。几名暗卫追在后头,却是有心无力。
他心神一敛,纵身跃上马背,抓紧了缰绳。骏马显然不从,立身跳踢,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去。他一边稳着身形,一边安抚马匹,好一番折腾后,马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俯身拍了拍马脖子,就见它左肩上烙着一个“圆”字。他并未多想,翻身下了马,看向了那些追马的暗卫。
暗卫们见了他,皆跪地行礼,惶恐地尊了声“教管”。
陈慬也无心训斥他们,正要把马交还时,却见众人手中都执着匕首。他明白了几分,又看了看身侧的马匹,问:“为何要杀这匹马?”
暗卫们不敢隐瞒,老实应道:“回教管的话。这马是郡主送来的,也不知为何,公主勃然大怒,命属下们杀了这匹马……”
郡主的马?
是了,这匹马公主一直很喜欢,总是想方设法地讨要。但每一次,郡主都会提出一个比试,或是射箭、或是对弈、或是算数,而公主一次都没有赢过。
其实,公主并非喜欢马,只是有意与郡主相争罢了。而今,未经任何比试,郡主将马双手奉上,看似妥协,却十足轻视。公主心高气傲,岂能接受?于是,喜爱便化作乌有,唯剩下眼不见为净的不忿。
可怜了这一匹好马……
他不禁有些哀怅,心绪也为之一动,开口道:“这匹马交给我吧。”
“……”暗卫们不明就里,也不敢轻易接话。
陈慬笑叹了一声。他虽只做了公主三年近侍,却有幸见过那姊妹二人相处。公主对这位姐姐敬慕有加,旁人所见的针锋相对,不过是费心竭力想要并驾齐驱而已。若真杀了这匹马,怕是少不得后悔。
“公主正在气头上,未必是真的想杀这匹马……”他牵起缰绳,道,“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言罢,他牵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