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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九等人本以为这铃声是离孤所出,然而对方手上并无银铃,此刻更是微微扬起头颅,看向天际,眼中现出几分探寻之色。
娇娜聘婷走到离孤跟前跟前,柔声问,“主人,这是……”
离孤没有说话,只是自始至终一直游刃有余透着玩味的面容上,却微微显出几分犹疑之色。显然,这声音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不过现在巫咸已死,巫咸族已经落在他手中了,就算是有人来救援,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此时,却见滚滚浓烟中,一道瘦长的身影缓缓走来。
乌黑的发松松束起,在硝烟中飞旋着,苍白到几乎能看到血管的皮肤外裹着漆黑如墨的长袍,端正的面容上,左眼上罩着一只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一汪澄碧,如同海洋深处碧绿的波涛,虽非俊美潇洒的相貌,却隐隐带有几分单纯而又诡异的邪气。他赤裸着双足,荼白的皮肤落在粗糙的地面上,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左脚脚踝上挂着一只银环,铜环上连着两颗银铃,随着来人的每一次迈步伶仃作响。
他凝视着前方,嘴边似笑非笑,那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青年面孔,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了。
斛九睁大了眼睛,听到自己的心跳骤然一窒。而鹿鸣亦是怔忡地望着来人,原本就迷茫的面上,愈添了一种如在梦中的恍然。
前来援救的巫师中,青夷一样睁大了双眼,昔日那影子一般的少年,不是早该死在羽民国了么?
而最惊讶进而露出几分恐惧的,莫过于带领着巫咸族中埋伏的暗线正与长老会激战的迦蓝。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可是,那孩子的心脏,不是已经被他亲手取出了么。现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怎么可能有人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离孤亦是惊讶的。这四千年来,已经很少能有人可以让他这样惊讶了。即便是活体转生术这样神奇而阴邪的巫术,也是需要一颗心脏来作为支持身体的生命之源,怎么可能有人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活了下来?
迦南逐步走进,就如同一道影子。只不过这道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影子,今日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走到已经满目疮痍的载天方圆之上站定,眼神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
所有人在被他眼神扫过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阵从心口缓缓蔓延开来的寒意。
然后,迦南忽然张开双手,左脚微微在地面上一顿。一道伶仃声中,只见那变得有几分说不出的邪魔的青年,开始跳起了巫祝舞。
起手,翻掌,点地,跳跃,行云流水的动作,不似女人的舞蹈娇柔妩媚,也没有太夸张太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简单的姿势,却带着几分奇特的魅力,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铃声随着他左脚的动作有节律地响着,在他的手腕脚踝间回旋荡漾,仿佛成了这末日一般的背景下奇异的赞礼。伶仃伶仃,一生伶仃,那清脆的音律里,带着几分孤独和凄伤,然而舞蹈着的青年嘴角,却始终挂着似有还无的微笑。
在铃声中,他的身后,倏然出现了另一道巨大的影子。那是一个无比高大,几乎犹如塔楼一般雄伟的人形,雄壮赤色的肌肉喷张,左手持干,右手执戚。他每走一步,大地都会震颤摇晃。然而那巨人的身影,却竟然没有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