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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巴比伦、是乌鲁克的首都,哪怕伊斯坎达尔再怎么对这里了如指掌,也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二十年里,城市到底发生了多少改变可能只有吉尔伽美什知道,现在的这里对伊斯坎达尔而言就是一个陷阱。
在知道他身份之后,韦伯就忍不住对“伊斯坎达尔准备做什么?怎么做?从哪一步着手?”这三个问题进行过一些设想,但皇帝的不按牌理出牌的糟糕性格让他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他不知道也无法预料那个性格狂妄自大的王者接下来会走哪步棋。
还是……会顺手掀翻整个棋盘?
在没有光亮的情况下,他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几天、几个月、乃至于几年的错觉。他忍不住的想象如果自己在这里被活活饿死,尸体歪歪的靠在角落里,因为没有阳光和水流,最后当人打开门的时候只能看到干尸时的样子,他们是否会尖叫、是否会探究这具尸体的来历。他摸了摸口袋,从马甲的内袋里掏出了塞在里面的日记本和一小管笔,自从在马车上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之后,他始终将这两样东西带在身上,他觉得自己需要写点什么但真当他摊开本子的时候又觉得很难表述自己的心情。
“其实……我很想被拯救,”他摸索着写道,“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我试图尽量字迹端正一些。其实我很盼望着伊斯坎达尔来的,但又希望他不要来。我感觉很羞愧,明明就曾经说过不希望他再靠近我,却在这种时候盼望着得到他的帮助。我对我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不,应该说内心深处的懦弱感到羞愧。可能是黑暗让我心情愈发低落……”这段日后被称为心灵独白的字迹潦草的小文章,在日后成为了研究“韦伯?威尔维特”不可缺少的重要段落。
但现在,这位日后历史中的主角,现在却在黑暗的地牢里捧着一本小本子摸索着,试图用纸笔缓解内心的不安,但很快他却听到有人在轻声叫他的名字,“韦伯,我说小子你在这里吗?”
这个声音是伊、伊斯坎达尔?年轻的大公跳了起来扑到门边,“你来做什么?”他叫起来,却发现对方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在这里啊,这里!”他拼命敲击着石壁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但伊斯坎达尔好像是找错了路,转了一圈之后声音逐渐轻了下去。
韦伯绝望,他喘息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如果伊斯坎达尔没有找到自己、如果他就这样离开,难道自己就要一直呆在这个黑暗当中吗?
“……听到了小子,不用唠唠叨叨的,”门被撞开,火把带来的光亮带给韦伯的不光是强烈的视觉刺激更多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欣喜若狂,他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应该高兴却为什么会流下眼泪,韦伯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么多时间来带给他的各种恐惧担忧在面对伊斯坎达尔的瞬间彻底压垮了他的神经,就在大汉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年轻的大公晕了过去。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漆黑一片,对于黑暗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的他差一点点尖叫出来,却马上被伊斯坎达尔抱住,“哟小子,才被关了这么点时间就能被吓晕,还需要再练练啊。”这种不带恶意的嘲笑让韦伯很不好意思,他咬牙切齿的推开对方喝道,“笨蛋!谁吓晕了!你绝对是看错了!还有你怎么回来这里的?现在到底是几点了?你知道你的处境有多危险吗?”吉尔伽美什还在守株待兔,这个家伙竟然还在外面晃悠,一想到这里,韦伯就焦虑到来了无法冷静的地步,“为什么来救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已经暴露了?皇帝没有死、他知道你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伊斯坎达尔伸出手揉了揉韦伯的头发,爽朗的笑了起来,“如果他来了,那就来吧,总不能把你丢在那种地方不管吧?况且抓住你就是为了找到我,既然如此不如顺了他们的意思。”
这种豪气让韦伯振作了不少,这时他才终于有机会看一下周围,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藏身之地,朴素过头的装饰也不符合伊斯坎达尔的风格,“这里是……”
“教会啊,你以为我们躲在哪里?”年长的引导者笑了笑,轻声嘱咐道,“等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
这话里带着的微妙含义让韦伯很不满意,他已经不是孩子,不是当年13岁还需要伊斯坎达尔扶持的笨蛋,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衣领,“带我去!不,是我要去,我应该去。”
此时,距离这漫长的一天的结束,还剩下18个小时,年轻的韦伯?威尔维特并不知道,当他跨出那间房间的时候,就将以自己的眼睛看遍整个大陆的变化。
伊斯坎达尔试图劝说他不要跟着自己做这种危险的举动,这个大汉是个看起来鲁莽但实际心思非常细腻的人,他并不希望韦伯因为这件事情被冠上叛乱者的名声,“小子你给我冷静一点,”他紧紧抓住韦伯的肩晃了两下,“这件事你不可以参与,听着小子,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能估计,但现在你不能去。”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应该过着属于你的生活,而不是成为叛徒。”
韦伯知道伊斯坎达尔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但他就是不愿意就这样放手。这是一种无法说出口的预感,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放开手就可能一生无法追上对方,这和他想要的东西完全不同,“我才不管呢!你是笨蛋吗?我是杀了主祭大人的人,别说是乌鲁克,就是这个世界,都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他紧紧的伸出手拉住伊斯坎达尔,“杀死了神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人的我,在那种时候、被所有人都看到,哪怕不是出于我自身的愿望,但依旧没有办法掩盖我的罪行。”反正都是死,与其因为陷害,被冠上不名誉的罪行最终被处死,还不如和伊斯坎达尔在一起,“背叛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对我而言,能够让我发自内心说出……”
韦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伊斯坎达尔一声断喝打断,年长的引导者将他甩在一边,“不要轻易说出这种话来,小子你还年轻,不要轻易许下未来,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所以就乖乖的呆在这里,等到外面彻底平静的时候再走出去。”
“这时候出去,你是生还是死?”韦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但他不愿意也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放手。王者的身影还未从他脑海中消退,韦伯不愿意再牢牢记住另一个可能发生的可怕场景,“明知道外面是陷阱还要出去,你得多白痴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韦伯?威尔维特,绝对不要你用这种方法做牺牲,听着伊斯坎达尔,当年你站在我面前,问我,我是不是你的主人。看在神的份上,我始终当你是我的老师、是你指引了我前进,但现在我要行使一次主人的权利,不许去!哪怕被那个家伙叫缩头乌龟也可以,绝对、绝对不可以在这种双方战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面对那个人。”没有人知道吉尔伽美什手里到底有多少士兵,韦伯不敢打这种赌,伊斯坎达尔的性命也好自己的性命也罢,都不应该留在这里,“你能进来,就能出去,所以带着我走可以逃出去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