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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本就疲乏苍老的身体彻底被打垮了,缠绵病榻一年之后,察觉大限将至,终于下旨收养周王第二子慕容璟为嗣子,承继宗庙,以安社稷。
而无论是对于朝臣,还是对于宗室,这个人选都太突然了!
要说人才,慕容璟不过中人之姿,要说血缘,周王府也并非最近的一支,要说天子的宠信,也实在排不上号……
没有人知道先帝为何选这个除了脸之外各处都平平无奇的宗室子为嗣子,尚书左仆射董昌时在侧听闻,眉头便是一皱——宗室并非没有贤良之辈。
想要开口,衣袖却被一旁的侍中李淳拉住轻轻一扯。
董昌时顿了顿,到底没有做声。
等出了先帝的寝殿,他才问李淳:“处仲,你方才拦我做什么?”
处仲是李淳的字。
此时听董昌时发问,李淳并未急于回答,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宫阙,直到走出数十丈,方才道:“陛下是天子,周王府次子是宗室,你我身为臣下,陛下又有托付新君之意,岂可妄言储位之事?中书令王越本就与你有隙,参你一道擅言新君废立之事,你如何自处?士先,身为臣下却意图左右储君大位,这是取祸之道啊!”
董昌时听得冷汗涔涔,后怕不已:“我真是……处仲兄,今日多谢你!”
又叹道:“这位周王次子,实在不似人君。”
李淳奇道:“士先何出此言?”
董昌时低声将原委说与他听:“年前他曾与我堂兄之子争一男伶,双方大打出手,被夜巡的金吾卫所擒。那新上任的骑曹参军事颇有几分胆气,将两人一并扣住,遣人往两家府上报信,待我闻讯而去时,那两人已经挨了二十棍上身……”
李淳不禁赞道:“好大胆,是哪家的儿郎?”
董昌时道:“他出身西南荒芜之地,武举出头,在陇右道安西都护府效命,得到都护府参军的举荐,才有幸被推举到长安做这个八品骑曹参军事。”
李淳肃然起敬:“我以为此人如此为之,必然是有家世依仗,意欲以此扬名,不想轻看了天下英雄!”
又为之气馁黯然:“朝廷虽有武举,然而终究志不得伸,本朝立国崇文抑武,今上登基之后,边军愈发废弛了。”
董昌时也是一声叹息。
李淳便不再提此事:“士先便是因此见到了周王府的次子?”
董昌时哼了一声:“周王府的世子倒是风光霁月,至于这个次子么,不提也罢!”
李淳听罢只是淡淡一笑,却问道:“那位骑曹参军事如今安在?”
董昌时道:“我查录了他的官考,见颇有绩效,托了杨侍郎,叫他回陇右道去做了个翊麾校尉。”
李淳道:“你居然不曾亲自出面?”
董昌时笑着摇头:“那便有邀买声名之嫌了。”
……
先前二人提及到与董昌时有隙的中书令王越回府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陛下偏就挑中他了?”
其妻裴氏递了茶过去:“这个灶台可真够冷的。”
又问:“宰相们无人反对吗?”
“储君废立乃是国朝第一等大事,岂是朝臣所能置喙的?”
王越摇头,复又冷笑:“董昌时倒是想开口,可惜被李淳拦住,若非如此,我一道折子参上去,他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裴氏有些惋惜:“府上同周王府虽有些交际,却也只是平平,先前夫君看好的几家,竟都不中,现下陛下点了周王府的次子,乾坤落定,怕是不会再改了。”
王越用茶盖儿抚了抚杯面,啜了口茶:“有马骑马,没马的话,骡子也将就着吧。为着嗣子一事,陛下跟朝臣对峙了这么多年,能选一个出来,就是天大幸事了,否则一旦宫车晏驾,后继无人,天下怕立时就要乱起来了!”
裴氏若有所思:“只是,妾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