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口气,决心自私一点,“一样是过一辈子,我还是选择少用些心思吧。”
我话音未落,皇帝却浅浅笑了,“人心多是不知足的。选了这条,却会奢望另一条。”
我皱眉,“你是在说我么?”
他摇头,怅然道,“我是说我自己。”
他东拉西扯了这么多,终究还是不肯露出半点口风。
我倒谈不上失望,只是放过了这个话题。
人生在世,最难学会的,终究还是放下。于细微处开始修炼,大约便是我学会的生存之道。
我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戏台上。年轻男子扮演的黑蛟将红衣少女掠走,少女却甚是平静,只是悄悄摸了摸匕首所在位置,柔弱的身形,却显得极为坚定。
其实旁观者早已得知了结局,也无所谓紧张与否,可戏中人的等待,才是最令人恐惧的。我常想,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佛,观世间百态,想必也会为世人的焦虑纠结而无言。他说的没错,选了其中一个,大约也会后悔没选另一个。
我正自出神,陆亦衍的声音淡淡在我耳边响起,“后不后悔的,现在说,已经晚了。”
我愕然转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没有看我,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牵住了我的手,“以前或许猜不到。可现在……易如反掌。”
这话说的,好似我头脑非一般的简单。我微微沉下脸,撇开他的手,往一旁的座位挪了挪。他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继续看戏,“怎么?我猜得不对?”
我忍不住反击,“以前在京城,怎么请你去看魏家妹妹的戏,你都摆了架子说不去,这会子又看得津津有味,难不成看上了新人?”
他听到我的嘲讽酸语,半点没生气,反倒接着话说,“如今自身难保,你说这些?”
“这么说起来,今日若是微服出来玩的,你就当真了?”
皇帝神色未动,重又将视线投向了戏台上,“民间和宫廷不一样。”他顿了顿,“她们是活的。”
话音未落,戏台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下来了,轻巧地走到了皇帝面前,向他伸出手,邀请他一同登台。
皇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却甚是幸灾乐祸,比了个“快去”的嘴型,乐得坐着看一场好戏。
皇帝倒也大方坦然,在众人的叫好声中,随着少女去了戏台。
戏台前摆放了一垛等待点燃的柴火,少女将火把递给了皇帝,退到一旁,示意他点燃。
我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白敛悄悄走到了我的身侧,压低声音,“夫人,此处不能再久留了。您劝劝公子。”
我泠然一惊,“他们追来了?”
白敛轻轻摇头,“没有。”
我便有些为难,“他的脾气你难道不晓得?他要留下来,可不会听我的。”我又安慰他道,“大统领也不必忧怀,公子不是没有成算之人,险境至此,咱们也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敛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是”。
“大统领,有话不妨直说。”
白敛望向皇帝,“夫人觉得么?公子自从决意要去浮桐山后,变得恣意随性了。以前他沉稳持重,断不会如此任性。”
他这么一说,我有恍然大悟之感,心头那点古怪的情绪,原来如此。
锣鼓喧嚣声中,皇帝点燃了柴火垛,熊熊烈火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