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景行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溪石,他爹可说了,这回陛下便是逼也要逼得沈溪石与魏三娘子定下亲事的。
丹国使臣可就要入汴京城了!
若是沈溪石与丹国贵女定了亲事,明远伯府及其身后的人,怕是会不惜代价将沈溪石灭口。
届时,便是陛下,怕也难护得沈溪石周全。
景行瑜都能看出这一场亲事的急迫,他不信沈溪石不知道,懊恼道:“彦卿,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该当知道,陛下的一片苦心!”
沈溪石修长的手端起了一只青釉水波莲纹茶碗,缓缓地用茶盖抹着叶沫儿,姿态闲适优雅,似乎景行瑜说的不是他自个的事儿。
景行瑜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狠狠地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也懒得再搭理他,出了沈府。
景行瑜一走,在外头候了好一会儿的裴寂进来禀道:“主子,奴婢打探出来了,今儿个顾小娘子的店铺开张。”
沈溪石放了茶碗,起身理了理袍子,吩咐裴寂道:“将我那件黑色虎皮氅衣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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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上元夜,各处灯火璀璨,汴河大街上新开的一家羊肉汤铺子门前人来人往,许多都是以前在朱雀门门口的老主顾,老远便闻着香味寻了来,看到藿儿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都笑着喊一声:“藿儿姑娘!”
开业前三天半折,一碗简单的汤粉,顾言倾要求怎么实惠怎么来,是以粗口的白瓷描花碗总是满当当的一下子,稍微再多添一点儿便要溢出来。
顾言倾将店铺简单的分成了厅堂和东西两廊,厅堂顾名思义是堂食,摆了五张桌子,东西两廊各是三个镂空雅座,隔扇就简单地设计了个半圆形,打了两三个阁子,随手放两本话本子或野史在上头摆着。
雅座上头配的都是一等琉璃浅棱碗,一套的银盏象牙箸子,又粗犷,又雅致,看起来别具一格。
店铺里新雇了两个跑堂的伙计和两个厨娘,藿儿负责在柜台后收银钱。
入门左侧拐角处搭了一张长条樟木漆红桌子,立着一张牌子“免费饮茶”。凡过路的都可以在此处稍作停歇,喝一碗热热的俨茶。
顾言倾新配了几种香料,有藿香羊杂汤,苏合香羊肉汤,汴京城一直是各色人杂居的地方,顾言倾搭了西北地区百姓爱吃的泡馍,东南地区百姓爱吃的红苕粉。
藿儿看着店铺里坐满了人,暗暗估算着今天的进账,上午已有八两银子,下午和晚上还是用饭的小高峰,怕是比上午还要多,藿儿正“哗啦哗啦”地拨着算盘珠子,忽地听到厅堂里有两人在聊林夫人,不由停了手,倾耳听去。
一个着了一件石青圆领袍子,身材瘦削的男子道:“听说林夫人还有半月便要到汴京了!这一回随同的不仅有丹国的使臣,还有丹国的一众贵夫人和小娘子,说是来瞻仰礼仪之邦!”
对面的同伴,一张方脸,年纪约四十多岁了,藿儿观他举箸咀嚼十分得体,像是官衙的书吏,呷着一口酒,道:“这回怕是真的,杜府已经派人每日里守在各大城门口了,都亭驿那边也派人去接,估摸就这几日功夫便到了!”
石青袍子的举杯与同伴碰了一下,一口仰尽,“啧啧”叹了两声,“整个汴京城里的女子,除了宫中的那几位,便是亲王府上的郡主怕是也比不得林夫人受到的尊荣了!”
方脸书吏一样的男子道:“嗯,差不离,出身于怀远大将军府,父亲深受先帝器重,若是没有老杜将军当年的谋兵遣将,先帝怕是也不能那般利落地一举歼灭肃王府。若是没有这一层,老兄你看,现在的小杜将军可是尚不及弱冠便尚了彤玉长公主,中宫皇后娘娘还是杜家嫡女呢!十多年荣宠不衰的瑞和贵妃娘娘当年可是林夫人跟前的小女使,林夫人出嫁后,便入宫待年。”
石青袍子的点头道:“可不是嘛,古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是这个理了,不过要我说,林夫人自个儿也是一段传奇了,她尚待字闺中的时候,林家小衙内和张家小衙内闹得多凶,谁想她最后选择了落魄些的林家小衙内,跟着远去北境,不想还成了丹国的郡主,与丹国皇后都以姑嫂相称!”
方脸的摇头晃脑道,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个人的运道了,同是杜家出来的女儿,你没看那皇后娘娘被瑞和贵妃压制的死死的,若不是皇后有杜家这一层护身符,怕是宣明宫早就换主了!”
“哦?这倒是为何?”
方脸的又道:“皇后娘娘和林夫人不是同母所出,这中间的事颇为复杂,稀奇的是,皇后和林夫人在闺中的时候,不序齿,一律称作小娘子,你老兄想想这是何道理?不过以中宫的心性,怕是也难有孝悌之心,亲缘寡淡是正常的。”
“这又是怎么说?”
“官家至今未立皇太子!皇子可已不是垂髫之年!”
“嘘!哎呦老兄,你可喝多了!”石青袍子的见这人越说越离谱,急得脑门上都冒汗珠儿,匆匆地到藿儿跟前结了账,扶着同伴逃一般地走了。
藿儿收了算盘珠子,吩咐跑堂的伙计帮忙照看一下柜台,去了后院找自家主子。
藿儿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走,沈溪石便带着裴寂来喝汤,要了东边第二个雅座,各色的吃食都点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