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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赶紧耸起一边肩膀,骄傲地亮了亮自己肩头的金豹豸。高栾厚颜无耻:“啊,什么!我是个山里人,不懂不懂!”
少年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年纪虽小,在虎卫中军衔可不低,现在被委以重托,迎立太子,谁想在高栾这受了侮辱,当下摔了头盔站起来道:“我叫燕白鹿!是将血燕氏之后!现在受燕家家主的委托,前来迎立太子殿下!你快说,见过太子一行没有?”说着从怀里掏出诏书来,高栾抢过,匆匆扫了一遍,“太子?”
少年不满:“你怎么这样啊,我都还没念呐,你好歹让我念一下嘛,我第一次拿国君的诏书诶……”
高栾嗤他一声:“你字认全了没?”
少年无奈地拨弄了下头盔,缩到了一边。
高栾又仔仔细细念了一遍,心下猛跳,这几日兄长的怪异行为都有了解释。他原本就隐约猜测着,现下被证实,却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未来的国君就在他眼皮底子下……兄长是怎么计算到的?他卷着国本诏书一拍自己的脑袋:糟糕!原本差点做了国君的小舅子呐!他赶紧吐吐舌头,怪不得哥哥气得脸都发青了!
燕白鹿跟在他身边,喂喂喊他回神,高栾唬道:“吵什么!慢吞吞拖到现在才到,还敢诈唬我!不怕太子治你个办事不利啊!”
燕白鹿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竟是说不出话来。他从来就离群索居,一心沉浸武学,要不是几位公子都在国府里打了起来,他还愣事不知道呐。等他还没消化完国君驾崩的消息,族叔就将他招去,将家中私兵尽数交予他,让他秘密外出迎立太子,燕白鹿实在不明白这事怎么就落在了他头上!他出门的时候,他老母还以为他说谎,把他绑起来揍了一顿!然后路上遭遇各种阻拦,迁延缓慢,好不容易赶到这里,山谷大道又被大雨冲垮了,他不得不带着底下的人翻山绕行,一段短短的路在山里摸了三天,说出去都笑死人了。
“喂喂!”高栾猛敲他的脑袋,“看你笨手笨脚的,别是个傻子吧!”
燕白鹿歪着脖子白他一眼:“你才傻!”
高栾哈哈大笑,然后突然换上一副狞利的神色:“好!那我告诉你!太子殿下的确就在我家车队中!但是方才,随行的西府军被人用计挡在山谷那一面,黑衣人乘夜袭营,太子下落不明,你好自为之!”
燕白鹿一惊,捉着剑跳起来就要跑进林子里,被高栾眼疾手快勒住了皮带:“哟!现在知道急了!”
“黑衣人大概是哪位公子的手下——国都的公子们都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呢!”
高栾冷喝一声:“你慌个什么!”
小少年立马收束住腿脚,愤愤地鼓起腮帮子:“没慌!你说谁慌了!”
高栾抬手把他的腮帮子戳扁:“现在你们长途跋涉又大战一场,身体劳累,最重要的是将所有人分作三队,一队去山谷帮西府军清道,一队去林中找人,另一队在原地休息,三队轮流,这样我们才有生力军!他们找不到,你找得到么!就你那身量,放哨都要垫块砖!何况你身为主帅,按照周礼,一旦开战都应该呆在行辕里安坐,你跑来跑去搞个屁啊!太子身边有我哥在,既然没有寻见他们的尸身,就不会有大事。我哥哥,那是很厉害的人物呐,你们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顶事!”
燕白鹿威严地嗯了一声:“你说的,我也早就想到了!我就是考考你而已!”高栾随手一顶他的下巴,立刻让他咬到了舌头,痛得呜呜直叫。随后他自召回人马,按照高峦说的布置不提。他年纪又太小,这时候困得直打瞌睡,反正高栾也给了他个台阶,就自顾自道:“我相信扬哥。他很厉害的,总是逢凶化吉。”说完,将头盔一扣,疲倦地倚着篷车睡去了。头盔的边缘给他清秀的眉骨镀上了一层阴影。高栾打量着他尚显幼嫩青稚、却已有些成年男子轮廓的脸,心下盘算着,好啊,长得倒是蛮端正的嘛,哈,哈,哈。
燕白鹿觉得没睡一会儿就被高栾踢醒了。他愤怒地扯住他的脚踝,把他拉倒在地,结果被提溜着耳朵拖起来:“天都亮啦!”燕白鹿掏掏耳朵,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地掬了捧溪水洗脸。高栾“咦”了一声,蹲下身用胳膊肘捅捅他,“你眼睛这么大,就没发觉对面有个死人么?”
燕白鹿顺着高栾的眼光望去,一个黑衣人歪倒在溪水旁,喉间好大一条刀口,粘滞的血淌在溪水里,飘起红絮。燕白鹿很淡定地收回眼,然后哇一口,吐了高栾一身,吐完神清气爽拔腿就跑,高栾哇哇大叫地跟在背后追着他打。
燕白鹿跳上马哼了一声:“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我才不是怯战!要不是你脏成这样,我一定奉陪!”高栾气得跳马便追,燕白鹿眼看逃不过,把马鞭一举:“嘘!他们回来了!”
高栾扯过鞍边的鞭子劈头盖脸一顿好抽:“嘘你娘!”
“真动手啊!”燕白鹿任他打了几下出气,看他上瘾了,懒洋洋地把鞭子一卷,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提起来,“够了没有!疯婆子!”
高栾吐他一脸唾沫:“我是爷们!”
“疯爷们!”燕白鹿将他放在身前,两人打马一圈,从林中回来的人个个垂头丧气,几个军士都一脸无奈地摇头。燕白鹿眉头紧皱,“不行,我们还是亲自去找找。”进入林中之后,两人一路拌嘴,走到日头偏西,人倒是没寻到,竟迷失在密林中。高栾埋怨:“你怎么能那么无用!”一屁股往地上一坐,看着渐黑的天色,“完了完了,今晚要在林子里宿夜了。你有带吃的么?”
“干粮和水都吃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都是你吃的么!”燕白鹿把发脾气的高栾踢起来,“想早点出去就忍忍!”
高栾伸手把他的头盔一拍,滑下来盖住了整张脸。燕白鹿拨上去叹了口气:“你怎么娇贵又泼辣,跟个小姑娘似的。”
“那是啊,”高栾突然朝他暧昧地笑起来,“要不怎么勾引你同我欢好呢。”
“啊?”燕白鹿拖着长长的声调,眨了眨眼睛,听不太懂的样子,最后很无奈地好心提醒他道,“那你真应该学学我。我们燕氏,全都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呐!”有气无力地说完,拍拍胸膛倒头就睡。
第11章
再说那高长卿离开姜扬二人,独自走了一段路,就昏倒在树边,这样过了一整天,直到太阳下山,才被过路的御子柴拣到。御子柴悠悠闲闲骑着一头毛驴,赶着猪啊羊啊,一路哼着乡间俚曲,慢吞吞抄着悬崖底下的近路,看到个细皮嫩肉的,心下大喜。结果救回来一看,吓了一跳,把高长卿抱到驴上胡乱拍了两巴掌:“鸟!醒醒!醒醒!肉来了!肉来了!”
高长卿发着高烧,胡乱嘟囔了几句,不省人事。御子柴走上大道,刚好遇上彭蠡等人,后者正急着找他们呢。原来彭蠡一行终于将道路清通,赶来营地与燕家私兵回合。现下见到御子柴带着高长卿回来,都欢欣鼓舞——既然有人活下来,他们找太子也多了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