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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烟杆滚落的声音。抬起头,望见卫阖一脸受了惊吓的神情。卫阖嘴角抽搐地问他:“怎么突然就面红心跳地发起情来?”
高长卿红着脸淬他一口,拢着自己的领口别过头去。卫阖拣烟杆的动作一顿:“这么一看,你还真不会是姜扬的男宠吧……”见他又要恼,卫阖匆匆把一卷竹简塞他怀里,就逃走了。
高长卿不解,摊开一看,当今泪流满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将竹简捧在怀里,仿佛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温度。
第二天卫阖上朝去,就多了一件事情要秘密向君侯启奏。这就一发不可收拾。卫阖望着越来越重越来越多的竹简,简直都要绝望了,为什么他堂堂丞相,要做这种跑腿事啊!姜扬和高长卿每天都对卫阖翘首以盼,姜扬更是每天催着他早点来上朝。
终于有一天,君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好好听政,居然在案桌底下看情书的行径被当众揭发了,几乎是抓了个现行,御史中行氏当即把高长卿写给姜扬的书信当堂朗读,但不幸文字典雅,含蓄内敛,有高文公传世的遗风,优美得无可指摘,于是便把矛头转向了姜扬,把他骂得是狗血淋头,带头甩袖便走。不少公卿不堪其辱,也跟着他走了。朝廷刹那间空了一半。当天,姜扬就硬着头皮坐着格车,出宫一家一家鞠躬道歉追悔莫及,这被唤作“留骥”。姜扬也有点狡猾,到御史家中,还抱着琴唱了一首歌,赞扬他的风骨。御史念他认错认得快,情真意切,还把这个作为他德性高贵的例子写进起居注里。
到了晚上,姜扬实在忍耐不住,敲开了相府大门。被人引着路过前院的时候,他发觉卫阖正坐在一块古朴的湖石上调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且歌且吟,意态风流。姜扬匆匆朝他一拱手:“卫相!孤特意来看望你!”
卫阖不吃他这一套,头也不抬地一指里头:“倒数第二个房间。”
姜扬再度拱手:“谢卫相!”兴冲冲就跑了。卫阖权当做没有看见,继续且歌且吟,不亦乐乎。
当时天色已晚,高长卿正准备下床沐浴,见到门口突然站了个人,还以为卫阖派来服侍他的仆人。他淡淡道:“水就放在那里吧。”说完那人一动不动,这才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颤动着嘴唇:“……扬哥?”
他一声叫唤,姜扬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来将他搂进怀里,嘴唇轻轻印在他的眉心脸侧。那种感觉又重新在高长卿身上苏醒,他控制不住地抱住姜扬宽阔的脊背,与他长久地耳鬓厮磨。他们在漆黑的房间里紧紧相拥,倾听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似乎只有黑暗能包容他们彼此间疯狂的需索。
过了一刻钟,两人才平静下来。高长卿点上了灯,看着他眼里含笑。姜扬却一脸负气,坐上榻就霸道地把他拉回来抱在怀里,高长卿终于有些尴尬,撑住他的肩膀想将他推开:“别这样……”
“长卿,我太想你了。”姜扬把脸埋在他怀里,“我想你想得都快要死掉了。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我很多次都想,要不我把王位让给姜胜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走。”
高长卿搂着疲惫的男人,玩弄着他的发髻:“别这样说。你才是真命天子,做什么让给旁人。”
姜扬闷闷地抱了他一会儿,将他拉进怀里,解开他亵衣上的腰带。高长卿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让我看一看你的伤。”姜扬将他的衣服扒到手肘,又解开他的绷带。当伤口暴露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用手指沿着结痂的纹路细细摸索。他叹了口气,低头在他伤口上烙下一个吻,“你在这里还好么?”
“卫相还能不给我吃穿么?”高长卿笑他。
“我就不放心他照顾你。卫相日理万机,事务众多,疏漏了你,也是想得到的。”姜扬蹲下身,揽住他的膝弯将他抱到床上,然后握住了他冰凉的双足,“你看,下床都不穿鞋履,冻着了怎么办?”
高长卿打趣他:“君侯面前,我怎么敢穿鞋袜。”
姜扬握着他的左脚,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戳着他圆润洁白的脚趾,然后藏进自己怀里:“什么破规矩,每次见我都赤脚,早就觉得你好冷了。来,我给你捂一捂。”高长卿听话地躺下,脚蹬着他结实的肚子。“你怎么样啊?太后可有为难你。”
姜扬委顿地摇摇头。“就是我可想你了。太医都说我得相思病了。”
高长卿唉唉了两声:“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姜扬耷拉了眉毛:“连你都没有办法了么!难道你我真的一辈子都要这么……这么躲躲闪闪的!你剩我一个人在宫里,我不要!”
“倒也有办法。”高长卿试探他,“等太后一闭眼……”
姜扬顾自烦恼:“她老人家看上去身体好得很,说不定比我的命都长!”
高长卿怨恨他不开窍。姜扬见他脸色不善,终于反应过来,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还没有吃够苦头么?要吸取教训啊。”
高长卿知道他纯善,也不再逼他:“别尽说这些不开心的。朝中这两天有什么大事?”问完自己也笑了。旁人费尽心机讨好的人,就坐在脚后替自己捂暖。旁人费尽心机想要刺探的消息,他直接问君侯就晓得了。这种高高在上省力省事的感觉让他欣喜。
“焦头烂额,事全部都赶在一块了。”姜扬说得虽然是抱怨的话,脸上却少有的认真,看来卫阖说他开始上心,此言非虚。“北方涝,南方旱,还闹蝗灾,今年收成可能不会太好。我打算问齐国人买树梢……”
买树梢是一种行话。在春天,粮食还在田地里的时候就问卖方以当时的价格买下,到了秋天直接问他要粮食。这是一种赌局,也许秋天大丰收,那这种买树梢就亏本了。“可。齐国政局不稳,公室私室各有攻讦,到了秋天粮食价格必定飞涨。现在买下,是正确的。”
姜扬拿来竹简与猪鬃笔,规规矩矩盘腿坐着记下他的话。高长卿道:“卫相治国应该没有什么缺漏,这个你尽管放心。只是人事调动,你要自己掂量。”
第54章
“我刚提拔景成做虎贲中郎将,田猎就遭遇了刺客,甚至还被别人逼宫,我想治他个办事不利。章甘在危急关头护驾有功,应该让他官复原职。”
高长卿怪道:“章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我都亲眼看到他剖腹自杀,怎么那天晚上又领着燕氏私兵前来护驾呢?”
姜扬笑:“我私下里召见过他。当时燕平燕将军将他救下,让他在家中修养了好一阵,但是章甘畏罪,一直不肯前来宫中见我。直到那天姜歇起兵,他见势不对,派快马通知了还在涑水河谷的燕将军,又带兵与姜歇颤斗。事情就是这样。他现在身体也痊愈了,我见他武艺不凡,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高长卿也对他有点好奇,偷偷凑过去与姜扬耳语:“这章甘貌美近妖,到底是男,是女,还是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