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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朝三日之后,乾隆又出现在了朝堂上。明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朝堂上的大臣们却又体会了一把凛冽寒冬的滋味。当年的先帝爷,面上冰山,其实是个话唠;可这位爷转型冰山之后,那就是从里往外地冰。现在被皇上看一眼,手脚能凉一天。
克善的消息,对于乾隆来说是个噩耗,可在有些人看来,却是个喜讯。就比如,康郡王家的云燕格格,就一面谴责自己太不善良了,一边又觉得未婚夫死得太是时候了。她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解除婚事呢,这下子可省事了。
“阿玛、额娘,这是女儿唯一的要求了,求求你们就成全了女儿吧。我与鸣远琴曲唱和,情深互许,已经……已经分不开了啊。”云燕格格跪在康郡王夫妇面前,泪流满面地求道:“如今端亲王已经死了,只要我以殉情脱身,既不会败坏家声,也能成全我们。”
她往前跪行一步,抱住康郡王的腿,如幼时般将脸偎在上面,“阿玛,女儿知道女儿不孝。您和额娘只有我一个孩子,女儿却还想离家远走。可是,女儿实在是情不自禁啊。我爱鸣远,离开他,我就不能活啊。求求您,求求您,成全了女儿吧……”
就在乾隆恢复朝会的两天之后,康郡王府报丧的帖子散了出来。端亲王战死沙场,未婚的嫡福晋云燕格格以死殉节。这件事不到一天,就在京中传开了。乾隆也接到了康郡王的折子,康郡王却没能得到预料中的夸奖,反而被乾隆将折子摔在面上。
“混账东西!谁说朕的端亲王已经战死沙场?此事尚未确认,你就敢散播谣言,动摇军心、民心。康郡王,你该当何罪啊?你女儿还以死殉节?她是不是就盼着朕的端亲王出事呢,啊?如此居心不良的贱妇,也敢称殉节二字?”乾隆当着朝臣的面,指着康郡王的鼻子骂。
“传旨,爱新觉罗·言信降为闲散宗室,府邸收回充公。贱妇云燕,除宗室玉牒,不得葬入祖丘。”乾隆将御案拍的山响,最后咬牙切齿地道:“你最好祈祷朕的端亲王无事,不然朕就治你个诅咒当朝亲王的罪名,你就给朕等着满门抄斩吧!”
被这样的暴风骤雨摧残,言信晕头转向地回了府。这件事跟他们在家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啊。女儿‘死’了,没得到皇上的褒奖不说,眨眼就成贱妇了。这还不要紧,反正真死的那个也不是云燕。可他的郡王一下子就被撸成了闲散宗室,这个落差可太大了啊。
可事到如今,女儿的死讯已经传出来了,灵堂、棺材都已经置办好了,想要回头都没路可走。现在皇上就已经这么生气了,若是再知道他们家打得是让云燕金蝉脱壳的主意,那还不定会怎么暴怒呢。估计不用等端亲王的死讯,他们全家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即便心里再窝火,除了暗恨那个勾引女儿的乐师,言信也只能自己忍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沾女儿的边了。这事,说到底可就是欺君啊。罢了,就当自己没有儿女命,权当没生过女儿吧。一天时间,言信便像老了十来岁一样。
也许是狠狠发作了一回,乾隆终于有了点人味了。满朝文武相当感谢康郡王,呃……是言信。明明知道皇上就是冰川下的火山,还义无反顾地往上冲,这简直就是舍己为人的典范啊!算起来,这一家子也算是拍龙屁没拍对地方,后来者要吸取教训。
其实,克善遇伏时,虽然受伤了,却无大碍。那具损毁严重的尸体,就是为了故布疑阵留下的。他本也想跟及时乾隆说明,省得他担心,奈何暗卫携带的信鸽在混乱中遗失。等他的亲笔信送到乾隆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看着信纸上张牙舞爪的字迹,乾隆从没觉得这么悦目过,什么王羲之、王献之都比这差得远了。薄薄一张信纸,寥寥不过二十几字,乾隆却好像欣赏什么巨著一样,一字一句地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其实,什么都没记到心里,心里只有一句话——克儿没事!
紧接着,兆惠的战报也传了回来。端亲王对叛军进行了反伏击,并且一举生擒大和卓波罗尼都。乾隆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反映在行为上,就是满朝文武日日如沐春风,就连十二那个胖墩儿都得了他几句夸奖。在下令端亲王率锐健营进京献俘之后,老乾的心彻底放下了。
太后见状,也彻底放下心来。于是跟乾隆提出了想到五台山礼佛,一方面是为大清祈福,一方面也是向佛祖还愿。乾隆觉得太远,怕太后过于操劳,本不想应。奈何老太太坚持,只好备齐了人马,安排妥善的人员,好生将太后送到五台山。
乾隆是个闲不住的,新疆的战事一切顺利,克善也将要平安归来。紧张了这么久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让老乾还很有些不习惯。人闲了,就想找些事做,目光就放在了西山围场上。乾隆决定去打猎,顺便松松筋骨,等克善回来,两个人还要较量一番呢。
就在那段克善生死不明的时间里,一主一仆两个年轻女子走进了京城。如果克善在的话,他一定就明白了,新的篇章就要开启了。是的,她们就是夏紫薇、金锁主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千里迢迢地孤身上京,能够平安地走到京城,不得不说她们运气真好。
可惜的是,好运气似乎也就到这里了。在京城投告无门的两个人,结识了住大杂院里,在街面上讨生活的小燕子。两人一见如故,转眼就拜了把子,认了姐妹。夏紫薇堪称惊人的身世,也摊在了小燕子的面前。于是,三人义无反顾地也奔着西山围场去了。
乾隆的心情不错,时而跟身边的亲近大臣们说笑两句,打到多少猎物他不在意,重要地是来散散心,松松筋骨。身边跟着的,还有永珹、永琪、永瑢三位阿哥跟他们的伴读。现在侍卫们还在驱赶猎物,所以众人也不急着出发。
永琪自从御花园刺客事件之后,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见乾隆对他没什么变化,才慢慢放下心来。不过,这也更加深他的自负,更加认定乾隆对他的宠爱信重超越其他人。连弄出了刺客事件都没事,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有力的证据么?!
而且,趁着乾隆开心的时候,他又求了将福尔康弄回身边做伴读。这让永琪更加坚信,他果然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包括那个什么端亲王。而事实是,那阵子乾隆跟克善刚刚表白成功,老乾乐得没边儿。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谁求啥他都答应。
还没等乾隆开出第一箭,永琪带着自己的两个伴读已经浑然不觉逾越地冲了出来,对着那只小鹿围追堵截。三人口中喊的话,让乾隆淡淡地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扫了同样浑然不觉的福伦一眼。克儿说,不作死就不会死。所以,他们现在都在作,多吧?!
一个已经打定主意放弃的儿子,乾隆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始射猎。一个上午的奔驰,乾隆兴尽而归,身后的侍卫们带着他的猎物。正准备饱餐一顿,下午继续的时候,永琪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人生的大喜大悲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