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选择。”
芙蕖佳苑302室。
先是客厅的灯亮了又灭,接着厨房传来洗碗的水声,最后程铄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卧室的门被重重地推上,砰的一声。
阻隔卧室和阳台的是两面玻璃,落地窗帘的边缘重叠在一起,挡住了企图逃跑的灯光,形成绝对的密闭空间,隐蔽的安全。
从初中住宿那会儿到高中再到大学,几位室友对他的评价都是,做什么都很快,而且这种快是长年累月的,从来没有因为负面情绪而拖延过,表现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只有程铄自己知道,快起来的时候,他才能什么都不想,因为快需要集中注意力,于是他能短暂地忘却低落的心情——但是忘却不是化解,就像止痛药,只是暂时的有效,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于是他躺倒在床上,又慢了下来。
视线落在空白的天花板,茫然地失焦。
他想,陆淮骞从一开始就被他列入不可深交的危险名单之中,下午那场隐晦的针锋相对,是他得偿所愿,他应该高兴,他应该觉得解脱。
他的朋友虽然不多,但是不缺陆淮骞这一个——陆淮骞的眼界、见识、阅历都远胜于他,不对等的年龄,不适合发展亲密关系,小心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能在客人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混得游刃有余,一个亦正亦邪的酒吧老板,陆淮骞的心机远比他想象得要深,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对方看穿了——你给我发的红包等于啤酒的售价,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意思。
还有那句——感觉你现在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骗得了陆淮骞,但是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其实早在收到何茵的那封信之前,从陆淮骞答应和何茵合作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不满,但是理智告诉他,陆淮骞什么错都没有,陆淮骞不知道自己和何茵的过去,他选择合作是情理之中。
如果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次性的合作,可能梗在心里的难受,忍一忍,交易结束就过去了,可是百分之二的股份与之不同,只要陆淮骞想,拿着手里的股份联合其他大股东,甚至可以在内部决议之中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也就是说,陆淮骞日后是有可能参与到公司的经营决策里去的,去帮何茵的游乐园出谋划策,这已经触及到了程铄的底线。
无法接受,因为他绝不原谅何茵,也绝不原谅那天的游乐园。
或者他可以和陆淮骞坦诚,让陆淮骞在友谊和百分之二的股份之中做出选择。
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作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聪明的商人,陆淮骞知道该怎么选——可能因为程铄从小到大都是被抛却、被放弃的那个,他和陆淮骞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个月,他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有几斤几两。
那就没必要问了,既然已经猜得到结果。
人生可以拥有很多合作伙伴,因为合作的核心是利益交换,就像他和金主爸爸,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能从对方的手上得到什么,所以他们的关系是稳固的。
但是朋友不一样,比如他身边,大学里,有为了奖学金、助学金评选标准和规则,争得面红耳赤的所谓朋友,有为了保研名额,费尽心机抓住把柄举报的所谓朋友。
利益面前,朋友关系远比合作关系要薄弱的多。
说是不想在酒吧喝醉出洋相,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回到家之后发了个意味不明的红包,想要划清界限,第二天醒来,又有些后悔,所以陆淮骞请他去酒吧,他还是去了,可能是补偿心理在作祟。
——昨天给你发的那个红包,你可以考虑收一下。
潜台词是,你越了解我,越会觉得我冷漠、生性多疑,越会后悔和我产生交集,因为我看谁都像是居心叵测,我怎么也放不下我的戒备心,你可以考虑断了这段关系,收下我的红包,我会明白你的意思。
程铄翻了一个身。
不知为何,他蓦然回想起他初中时期的同桌——他以为的,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他还比较天真,会和朋友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某天他告诉同桌,程宇出轨了,被何茵抓了个正着。
同桌听完,拍了拍他的背,面部表情好像很悲伤,语气却莫名有种自上而下的怜悯、高高在上的傲慢,“你真可怜啊。”
程铄听起来觉得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
直到第二天清晨,上学路上,他碰到三位同学结伴而行,窃窃私语,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同桌是其中之一,程铄正要上前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