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这话说的,宣哥儿媳妇还能不懂这些?您看咱们七月,白白胖胖多可人疼,若不是宣哥儿媳妇细心照料着,哪能长成这般模样?宣哥儿整日忙着宴会交游,兴许都没见过七月吃饭吧?”
这话说的谭氏的脸顿时黑了。
沈承宣的确挺忙,忙地没时间关心自己的孩子,但却不是像谭氏说的那样是忙于公务——他一个清水衙门的职官,能有多少公务可忙?却是如聂氏所说一般,沈承宣整日忙的,是宴会交游,是跟一帮子气味相投的读书人吟风咏月,寻欢作乐。
虽说这也不算丑事,但到底说出来不如忙于公务好听。
更何况,谭氏刚刚说了沈承宣是忙于公务,聂氏说这话,就是打谭氏的脸。
见谭氏面色不好,聂氏也怕过了火,当即见好就收,“宣哥儿是男人,男人啊,就是这般不细心。”说到这,她指了指七月面前的菜,“要我看,哪里是七月不爱吃饭,是她面前摆的菜都不合胃口。”
众人望过去,便见七月跟前几盘触手可及的菜,竟俱是浓油酱赤的。
“小女孩子嘛,就爱吃些酸的甜的,那一个个大油大盐的,别说七月不爱吃,就是我看了都腻得慌。也不知这菜是怎么上的,净在七月跟前摆那些不爱吃的,这可怪不着咱们七月不吃。”聂氏再度掩着唇笑道。
餐桌上菜式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厨房里管事的也是人精,对各个主子们的喜好都摸地一清二楚,丫头们上菜时,便被嘱咐了哪盘儿菜要放哪个主子跟前。
如沈问知、谭氏、沈承宣、沈问章夫妇,乃至沈问秋,都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上菜的丫头便会特意把好的、他们各自爱吃的菜摆着这些人跟前。至于其他的,待遇也是由厨房管事掂量着来。
受宠得势的,口味偏好便能得到注意;不受宠的,只能祈祷自己好运,跟前别全是不爱吃的就行。
其实聂氏也不知道七月爱吃什么,是真的爱吃酸甜不爱吃味儿重的,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吃饭。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厨房里的人上菜的时候绝对没有考虑七月的口味。
一个不受宠的傻孩子,还用得着费心考虑她喜欢吃什么?
而厨房的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自然是看了主子的脸色。这个主子,自然便是管着整个伯府,当然也管着大厨房的谭氏。
谭氏的脸色刚刚好转,一听聂氏的话登时又拉长了。
还好,这时沈问知出来说话了。
他训斥道:“用着饭呢,有什么话饭后再说!”说罢皱了皱眉,却还是吩咐丫鬟将几盘酸甜口的菜换到了七月跟前。
沈问知都说这话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多说。沈问章也没趣儿似的,不再劝沈问秋喝酒,而是自顾自地吃喝着。
七月的神情依旧茫然,不论是席上众人说话,还是自己跟前的菜被换,她都再无一点反应。
宜生垂下了眼眸。
她将七月搂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去桌子上给她夹菜,却不是夹那特意换过的酸甜口的菜,而是伸长了手臂,夹了一盘稍远些的白灼虾仁。
将虾仁送到七月嘴边,七月马上乖乖地张口,吃下了那白白嫩嫩的虾仁。
七月从来不喜欢酸甜口。
有人注意到了宜生的动作,有人没注意,但无论如何,没人再说话了,除了沈问章和沈承武还不时说着话,其余人都各自安静的用饭。
沈青叶坐在末位,跟几个西府庶出的孩子坐在一起,离主位有些远,但餐桌再长能有多长,她依旧把之前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看到谭氏聂氏别苗头,更看到沈承宣为何会突然生气。这席上所有人中,估计也只有她和谭氏明白沈承宣为何发难。
不过,沈承宣这样做并不让她感到意外,让她意外的,是三叔爷,沈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