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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万紫见玄素双剑并骑驰去,便奔了回来,见王万仞已替柯万钧接上手腕,柯万钧却在一句“老子”、一句“他妈”的破口大骂。花万紫问明情由,双眉微蹙,说道:“耿师哥,此事恐怕不妥。”
耿万钧道:“怎么不妥?对方武功太强,咱们便合七人之力,也留不下人家。总算扣押了他们的兵器,回凌霄城去也有了个交代。”说着拔剑出鞘,但见白剑如冰、黑剑似墨,寒气逼人,只侵得肌肤隐隐生疼,果然是两口生平罕见的宝刃,说道:“剑可不是假的!”
花万紫道:“剑自然是真的。咱们留不下人,可不知有没能耐留得下这两口宝剑?”耿万钟心头一凛,问道:“花师妹以为怎样?”花万紫道:“去年有一日,小妹曾和白师嫂闲谈,说到天下的宝刀宝剑,石中玉那小贼在旁多嘴,夸称他父母的黑白双剑乃天下一等一的利器;说他父母舍得将他送到大雪山来学艺,数年不见,倒也不怎么在乎,却不舍得有一日离开这对兵器。此刻石庄主将兵刃交在咱们手中,倘若过得几天又使什么鬼门道,将宝剑盗了回去,日后却到凌霄城来向咱们要剑,那可不易对付。”
柯万钧道:“咱们七人眼睁睁的瞧着宝剑,总不成宝剑真会通灵,插翅飞了去。”
耿万钟沉吟半晌,道:“花师妹这话,倒也不是过虑。石清这人实非泛泛之辈,咱们加意提防便是,莫要又在他手里摔个筋斗。”王万仞道:“小心谨慎,总是错不了。打从今儿起,咱们六个男人每晚轮班看守这对鬼剑便是。”顿了一顿,问道:“耿师哥,这姓石的这会儿正在汴梁,咱们去不去?”
耿万钟心想若说不去汴梁,未免太过怯敌,路经中州名都,居然过门不入,同门师兄弟日后说起来,大是脸上无光,但明知石清夫妇是在汴梁,自己再携剑入城,当真十分冒险,一时沉吟未决。
忽听得一阵叱喝之声,大路上来了一队官差,四名轿夫抬着一座绿呢大轿,却是官府到了。
耿万钟心想侯监集刚出了大盗行凶杀人的命案,自己七人手携兵刃聚在此处,不免引人生疑,和官府打上了交道可麻烦之极,向众人使个眼色,说道:“走吧!”
七人正要快步走开,一名官差忽然大声嚷了起来:“别走了杀人强盗,杀人强盗要逃走哪!”耿万钟不加理会,挥手催各人快走。忽听得那官差叫道:“杀人凶手名叫白自在,是雪山派的老不死掌门人。无威无德白自在,你谋财害命,好不危险哪!”
雪山派七弟子一听,无不又惊又怒。他们师父白自在外号‘威德先生’,这官差直呼其名已是大在不敬,竟胆敢称之为‘无威无德’。王万仞刷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叫道:“狗官无礼,割去了他的舌头再说。”耿万钟表道:“王师弟且慢,官府中人怎能知道师父的外号名讳?定然有人指使。”当即纵身向前,抱拳一拱,问道:“是那一位官长驾临?”
猛听得嗤的一声响,轿中飞出一粒暗器,正好打在他腿旁的“伏兔穴”上。这粒暗器甚是细小,力道却强劲之极。耿万钟腿一软,当即摔倒,提起手中长剑,运劲向轿中掷去。他人虽摔倒,这一招‘鹤飞九天’仍是使得既狠且准,飕的一声,长剑破轿帷而入,显然已刺中了轿内放射暗器之人。
他心中一喜,却见那四名轿夫仍是抬了轿子飞奔,忽见一条马鞭从轿中挥将出来,卷向王万仞左腿,一拉一挥,王万仞的身子便即飞出,他手中捧着的墨剑却给马鞭夺了过去。
花万紫叫道:“是石庄主么?”白剑出鞘,挥剑往马鞭上投去,嗤的一声轻响,轿中又飞出一粒暗器,打在她手腕之上。她手腕剧痛,摔下白剑,旁边一名同门师兄忙伸足往白剑上踏去,突然间轿中飞出一物,已罩住了他的脑袋。那人登时眼前漆黑一团,大惊之下急忙向后纵跃,再抓住头上之物,用力向地下掷落,却是一顶官帽,只见轿子中伸出的鞭子卷起白剑,正缩入轿中。
柯万钧等众人大呼追去。轿中暗器嗤嗤嗤的不绝射出,有的打中脸面,有的打中腰间,竟是谁也没能避过。这些暗器都没打中要害,但中在身上却疼痛异常,各人看那暗器时,者惊得呆了,原来只是一粒粒黄铜扣子,显是刚从衣服摘下来的。雪山派群弟子料得轿子中那人必是石清,说不定他夫妇二人都坐在轿中,倘若赶上去动武,还不是闹个灰头土脸?
柯万钧气得哇哇大叫:“这姓石的一家,小的荒唐无耻,大的无耻荒唐,说将兵刃留下来,一转眼却又夺了回去。”
王万仞指着轿子背影,双脚乱跳,戟手“直娘贼,狗杂种”的乱骂。
耿万钟道:“此事宣扬出去,于咱们雪山派的声名没什么好处。大家把口收着些儿,回山去禀明师父再说。”想到此行不断碰壁,平素在大雪山凌霄城中自高自大,只觉雪山派武功天下无敌,岂知一到用上,竟然处处缚手缚脚,不由得一声长叹,心下黯然。
谢烟客见道旁三株枣树,结满了红红的大枣子,
指着枣子说道:“这里的枣子很好。”那小丐
道:“大好人,你想吃枣子,是么?”谢烟客
奇道:“什么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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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乘轿子行了数里,转入小路。抬轿之人只要脚步稍慢,轿中马鞭挥出,刷刷几下,重重打在前面的轿夫背上,在前的轿夫不敢慢步,在后的轿夫也只得跟着飞奔,几名官差跟随在后。又奔了四五里路,轿中人才道:“好啦,停下来。”四名轿夫如得大赦,气喘吁吁的放下轿来,帷子掀开,出来一个老者,左手拉着那个小丐,竟是玄铁令主人谢烟客。
他向几名官差喝道:“回去向你们的狗官说,今日之事,不得声张。我只要听到什么声息,把你们的脑袋瓜子都摘了下来,把狗官的官印拿去丢在黄河里。”
几名官差连连哈腰,道:“是,是,我们万万不敢多口,老爷慢走!”谢烟客道:“叫我慢走?你想叫官兵来捉拿我么?”一名官差忙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谢烟客道:“我叫你去跟狗官说的话,你都记得么?”那官差道:“小人记得,小人说,我们大伙儿亲眼目睹,侯监集上那个卖烧饼的老儿,杂货铺中的伙计,都是被一个叫白自在的老儿所杀。他是雪山派的掌门人,外号威德先生,其实无威无德。凶器是一把刀,刀上有血,人证物证俱在,谅那老儿也抵赖不了。”那官差先前被谢烟客打得怕了,为了讨好他,添上什么人证物证,至于弄一把刀来做证据,原是官府中胥吏的拿手好戏。
谢烟客一笑,说道:“这白老儿使剑不用刀。”那官差道:“是,是!那姓白的凶犯手持青钢剑,在那卖烧饼的老儿身上刺了进去。侯监集上,人人都是瞧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