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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良宸心潮涌动,试探着欠身凑近过去,在她颊边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明日我带人来接你,等我。”言毕走去。
何菁抚了抚被他亲吻的地方,努力想在心底找到一点恋爱的味道,却一无所得——他是很好,可她还是对他没感觉,既无好感,也没反感。被他亲了,都没一点点怦然心动。
手上的钱袋沉甸甸的,解开一看,里面的银两至少有六七十两,是她这辈子都从没持有过的一笔巨款。
何菁不禁失笑:不管怎么说,我这还是该算被天上馅饼砸了头、捡了大便宜吧?还要啥自行车儿?生计都不能保证的时候,真爱算个毛,那玩意在古代,可比银子金贵多了……
邵良宸离了她家,脚步匆匆走过一道街区,穿入一条胡同,待得周围空无一人了,他才停下来,手扶着墙壁重重喘息,心弦稍一松弛,情绪就铺天盖地而来。他背靠着墙壁滑坐于地,霎时淌了一脸泪水,浑身颤抖着,泣不成声。
自那日噩梦起始,梦里与她重逢怕是已有数千次,他根本没敢让自己抱过一丁点希望还能再遇见她,天晓得实现这个美梦对他有着何样意义。
方才他心里搅动着冲动,也想过去与她坦诚说清,告诉她,照片上那个人虽然是他,但他只是去帮来京游玩的亲戚定宾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很想对她解释清楚,求她原谅,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有多悔恨,多盼着能挽回,可是他不敢!
他一句蠢话害得她丢了命,结束了现代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跑到古代来过苦日子,日日为银子发愁,还要受王宽那种垃圾的欺负,他有什么理由认为解释个清楚就能让她既往不咎?
他很了解她的性子,她一向对什么吃回头草、破镜重圆的事儿嗤之以鼻,认为两人有过大的裂痕就回不到从前,还不如一拍两散各自清净。眼下若是立刻解释清楚,让她得悉劈腿只是误会,得悉他已曾以死赎罪,她会谅解他,不再恨他,但若说嫁给他,与他朝夕相对地过日子,那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到时她最可能做的,就是带着弟弟悄然搬走,远远躲开他。
所以说是不能说的,至少现在不能说,要说也要等到以后,待他们关系平稳,让她见到了他的诚意、重新建起感情基础之后再说。他现在该做的,是尽其所能对她好。现在她需要他的照料,他要娶她,也是为她好,不全是出于私心。
天光薄暮,清透纯净的蓝色里掺入一抹淡红,邵良宸仰头望着,静静抹去眼泪,露出笑意。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死不成了——老天爷,我真多谢你了,将来必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番苦心!
第17章追踪而至
何菁趁着天还没黑,去到街口的熟食店买了一斤卤猪头肉与一只卤鸡回来,留了一半给夏奶奶,自己另炒了盘素菜,给何云做了晚饭。
“姐你是怎的了?”何云惊奇得睁圆了双眼,这些年过年他们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何菁掰了个鸡腿给他,慢慢道来:“今天那位送银子给你治病的恩人又来了。他说,他自那天就看中了我,向我求亲,我已答应他了。”
“啊?”何云掉了筷子,险一险将饭碗都扔了,“你……你竟这就……就答应了?”
何菁叹了口气:“我知道,恁大的事儿,我本该问问你的意思再决定。”虽说没有血缘,只要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姐弟,依照这时代的规矩,何云确实能至少为她做一半的主。
“我不是说这个,”何云小大人似的拧起眉头,低头闷了一阵,“姐你实说,若非急着为我买药看病,你会答应么?”
何菁微微笑着:“云儿,等你见着他就知道了,他不但心眼好,其他处处也都挺好的,难得这么好的一个人看上我,我再不答应,还能等什么样儿的人去?你平日还不是劝我说,遇见还过得去的人就嫁了么?”
“可是,”何云依旧闷闷不乐,“姐,不瞒你说,从前我一直想着,不论你将来嫁了个何样的人,但凡他待你不好,我必定替你揍他出气。如今……对方是东莞侯,他若是欺负你,我……还如何替你出气啊?”
何菁失笑,原来他是在想这事儿。难得这孩子听说姐姐攀上了权贵,竟没有一点欣喜之情,还只想着替她撑腰。
上次得了邵良宸送的银子,她对何云只说那人是东莞侯,是御前红人,因为买了她绣的腰带,看出她急用钱才慷慨解囊,没有实说对方是锦衣卫密探,如今虽说就快是一家人了,她也清楚这一重身份还是不提为好。
她又给何云夹了两片肉:“你不必急着操这份心。你看看周遭这些阿姨姐姐们,哪个嫁了人,能一点都不受气的?如今我算好的,遇见一个主动看上我的,而且还没有公公婆婆,以后只要我恪守本分,好好待他,想要和和顺顺地过日子也不难,怎就一定会惹他来欺负我呢?”
“我就是怕你为了给我买药凑银子,把自己卖了。”何云勉强嚼了一口肉,“原来我真当他是扶弱济贫的好心人来着,如今看来,哼,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何菁更是无奈苦笑,唉,也难怪云儿这般想,若说那人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打了她的主意才接济她,动机确实没有原先显得那么高尚了。
不过,她判断他是好人,又不是从拿了他的钱才开始的,早在那天于梁府之外提醒他时,便可看出他的人品。他总不可能是早在梁府初见她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何菁还没那么自作多情。
“云儿你记着,人家就是好人,从前帮着咱们就是出于好心,你得心怀感恩。再说纵使他是为我的缘故才出手相助,也毕竟是救你一命,你也得拿人家当恩人看待才对。咱家人可不兴受了人家的恩惠还翻脸不认的。”
何云挨了她几句训教,有些讪讪,点了点头:“姐我听你的,他既对咱们好,咱们就对他礼敬恭谨,将来他若对你不好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儿。到时候……那些给人做妾的姐姐们都能与夫家和离,他是东莞侯,总也不能就以势压人,硬拦着你不叫和离的吧?”
何菁啼笑皆非,她这婚都还没结呢,弟弟已经在为她离婚做打算了。
“他体恤咱们在这里住得不好,说明天就要来接咱们去他的宅子里住。到时候你见了他,可一定要以礼相待。这回等你的病养好了,便可以请他帮你找个学堂去读书,你今年刚十三岁,又早就识字,读书还不晚……”
何菁憧憬着将来,心里喜悦、惆怅、忐忑似乎皆有之,说不上哪一项占多,只能尽力宽慰自己: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云儿,眼前这桩变故,怎么说也不能算是坏事吧。
当夜,因为素日食肉甚少,肠胃不耐油水,打完牙祭的姐弟二人都闹了肚子……
转过天来,程记生药铺里忽然一气儿进来五个客人,将窄小的外堂占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