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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人,你小心身子。”边卫在一旁递上热乎乎的手巾给当初的小药王容儿——如今的麒国皇子麒容。
容儿不接手巾,仍是泪流不止。“奶公,你骗我。”边卫愕然地看着他。
“你以前说爹娘会让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容儿清澈的大眼含着泪花直直地看向边卫。
边卫慌忙跪倒:“小主人,边卫该死。”
“奶公。”容儿弯下腰去拉边卫,边卫却低头侧身避开。
“奶公,我没有生气,真的,我没有生气。”容儿用没拿糖人的那只手抹眼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认祖归宗回到麒国,想到能见到爹亲和娘我心里也快活得很,只是......”
只是没想到那两人竟是如此身份——麒国的国君与凤后!
容儿曾无数地想象自出生便未蒙面的双亲是什么模样,以前想的时候爹亲大半是奶公的样子,只是要和颜悦色些,看着自己必定总是带着笑的,而娘则是师傅年轻个二三十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自然没那么多,头发必定是黑的,总是细心地照料自己,到后来不知怎的师傅的脸便和随意的脸有些重叠了。容儿每想到随意苦着脸看自己喝药的样子就有些好笑,她总是觉得天天喝药的自己很辛苦,孰不知自己已经全然习惯了。容儿自己也知道把随意想成生养自己的人有些可笑,可如果随意是自己的娘就会一辈子都对自己好了。
那两人,是自己的父母,容儿想到在麒国深宫中见到的那两人,母亲,不,应称母皇,她的面相在自己看来是有些凶恶的,见完礼后也只是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哦”了一声,说道:“长大成人了。”
而那个在自己行礼时就已满眼热泪的华服金冠男子早已按捺不住,一把将自己紧紧搂住:“我的儿,爹终于见到你了。”容儿在那男子得紧紧拥抱中也慢慢地湿了双眼。
边卫曾对容儿道凤后这些年一直想接他回来,只是时机不对。
凤后出身贫寒,在朝中并无势力,在后宫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侍君,当时因生得秀丽脱俗而被女皇看中,他性情温和甚得陛下喜爱,被宠也不骄,后宫中人也乐意和他来往。不多久当时被封为“淑贵人”的凤后便有了身孕,但没想到却早产了,生下来孩子还不如一只小猫大,那时云游天下的药王正来到麒国,“淑贵人”得知不顾产后虚弱的身子去求药王,让他救自己儿子一救。
药王看着那个全身青紫,眼瞅着就快没气了的瘦弱婴儿叹了口气,说道:“在下尽力而为,只是这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体内还有毒物,恐不是这么好医的。”
淑贵人一愣:“毒物?”
药王点头:“这毒物原本是让人不受孕之用,贫穷人家没能力养活太多孩子便用此方禁孕。”
“那我......”
“公子服这药时已怀了身孕,好在每次服用的量小,所以才拖了这许久的时间,只是日积月累,终至腹内胎儿保不住了......”淑贵人并未表明身份,药王也只认为他是个富家公子。
淑贵人闻言如五雷轰顶,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让孩子早产,却原来还有这许多蹊跷!
“公子体内的毒性,待老妇开几剂方子便无大碍了。只是,”药王看着淑贵人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公子今后,恐再也不能受孕了!”药王看着那瘦巴巴皮肤满是皱褶的婴儿:“这孩子......这孩子您还能将他生下来,也算是他福大命大!老妇定会竭尽全力,但这结果......”药王没有说下去。
淑贵人将衣袖捏得皱巴巴,指甲还是扎进了掌心,嘴唇也被咬破了。好狠的心!平日里哥哥弟弟地叫着,连个孩子也不放过......难怪自己要请药王入宫时遭人反对,说她是江湖中人徒有虚名,且入后宫为贵人医病名不正言不顺,而自己偷偷出宫也还遇人劫杀,要不是自己的侍从边卫身手好,早已死于非命!淑贵人脸上是冰寒刺骨的笑,有什么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整个人喘不过气来,他无力地坐倒,再抬头时已是眼神坚决容颜肃然——他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孩子!
淑贵人整了整衣衫,郑重地向药王跪了下去。他将孩子托付给药王,又命边卫贴身侍候小主人。这些年里淑贵人只能从边卫那里得知儿子的消息,得知容儿身子虚弱整日里汤药不断,想到自己儿子饱受病痛折磨,受了这些无妄的辛苦委屈,他恨从心生。尔后淑贵人慢慢成了淑君,而最终成了凤后,他终于有了能保护自己儿子在后宫不受伤害的能力,而这时他自出生便离开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他已有近二十载。
昔日的淑贵人,今日的凤后拉着容儿坐在自己旁边。
“容儿,让爹好好看看你。”他满脸欣慰地看着容儿。
“启奏陛下,国师在议事厅求见。”有人上前禀告。
容儿看见自己母皇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嗯”了一声,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夫儿:“你们父子俩先聊吧,晚膳也不用等我。”
容儿看着母皇离开的背影,很挺拔,却透出些憔悴,回过头来看见爹亲也正出神的看着离去的那人。凤后意识到儿子的眼神,举袖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对他笑了笑,笑容温和眼里温情流淌:“容儿,和爹说说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有没有想爹啊?”
在宫里的几个月容儿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开心的是有了爹娘,还有了一大堆的七大姑八大姨乱七八糟的亲戚,她娘还有数不清的贵人侍君,当然这些人自然给他添了许多姐妹兄弟。可除了爹亲,容儿对其他的人一概不喜欢。那些人对着他笑,用看稀奇的眼光打量他,在一旁悄声地说着些什么,等自己走近了那些人又不说了。
“我不喜欢这里。”容儿捧着一本书对奶公道。“娘、母皇不知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害得父后也不开心。”
“陛下是在为国事烦心。”
“不就是和宁国打战吗?”容儿不解:“为什么要打战?会死好多的人!那些人的亲人怎么办?他们好可怜!我不喜欢打战!”
“小主人。”边卫也无法对自家小主人解释清楚这些国家大事。
“我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很闷!我是大夫,我想去医馆给人医病。”容儿也曾去过太医院,那些太医诚惶诚恐跪了满地,有人传太医去医病,容儿也想跟着去,结果那受诏的太医当即就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了。太医当然不敢让这位小皇子去,太医用药只求稳,不求用功但求无过,哪里敢让这天下闻名的小药王和自己一起去出诊,况且宫里少不得有些肮脏事,又怎能让这位皇子知道呢?
容儿除了每日里和爹亲在一起的时候不会那么闷,其他的时间在宫里无事可做,宫里的医书他偏偏都看过了。
“奶公,我不喜欢这里。”容儿又说道:“我想回药王谷,我很想师傅,我想香雪哥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