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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南无忧一惊:“没有,没想什么。”
随意一笑:“是在想吕贵君刚才说的话吗?”
南无忧别过头:“不是、不是。”
随意“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南无忧看了看随意,唇齿微动又低下头。
“想说什么就说吧,总憋在心里可不好。”随意看着也难受。
南无忧左右手交握:“随意……随意喜欢……这里吗?”他低声问。
“喜欢。”随意眯着眼感受晚风,一脸的满足。她突然伸手抓住身旁的柳条,摘下两片树叶递在南无忧面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个相同的人。”
南无忧微微一愣,接过树叶仔细查看,问道:“没有么?”
“没有。”随意微微一笑:“不信你可以试试。”
“人比人气死人。你和香雪虽然并称帝都双绝,但你们是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性情。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你是,香雪也是!你有的,香雪没有;香雪没有的,你有。”随意笑道:“独一无二是无法比较的。如果要比,那只是让自己徒增烦恼,因为根本没有可比性。能够相比较的,就是自己和自己比。”
“自己和自己比?”南无忧应声问道。
“是呀,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随意叹了口气:“可惜人总是喜欢和别人去比,除了弄得自己不开心实在没什么益处。”
“南无忧,这幅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适合你,我更欣赏你得意自信的表情。”随意微笑着。
南无忧双眸流光溢彩,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本美丽的脸庞更加生动迷人。在他那双漂亮的瞳仁里,他看见傍晚艳红的夕阳照亮了天空,丹华苑里的一草一木似乎也被染上了这艳丽的红,那个女子在自己身旁淡淡地笑着,直视着自己,没有躲闪没有回避,她说她“更欣赏自己得意自信的表情”!南无忧只觉得心中升腾起一股喜悦,很快便溢满整个胸膛,他快乐得想叫出声来。他当然不会叫出声,他脸颊微红,凑过去低声道:“我好欢喜。”然后顾不上仪态快速地跑开了。
随意看着南无忧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痛感和摸到的齿痕提醒她刚才的确是被南无忧咬了一下,这位殿下表现喜悦的方式还真是异于常人!不过,也还不错。随意看着池中身形优美色彩鲜艳的锦鲤微笑。
宫灯一盏盏被点亮,丝竹萦绕,花团锦簇莺音燕语中皇族“家宴”也将开始。
宁文帝与凤后居中,南无悦居左侧首席,随意与南无忧居左侧第二席,吕贵君地位尊崇为右手首席,其女大皇女紧挨着他。其他人按品级地位而坐,未成年的皇子皇女都与自己父君同席。其他的皇子皇女均未成年,最大的五皇女还不满十三。
虽说了是家宴,即便宁文帝满面笑容,众人也不可能放肆,均轻言细语举止优雅。宁文帝先举杯说了一下举行这次家宴的中心思想,儿子出嫁与驸马归宁,一家人相聚,朕心中十分高兴,不必拘谨,然后举杯众人同饮。接下来是南无忧与随意敬酒,首先自然是敬女皇与凤后,随后南无忧领着随意每一桌地轮着敬酒,随意保持职业微笑脸上肌肉几乎僵硬,心中感叹难为南无忧居然记得他母皇的这些男人,虽然转了几十桌头也晕了腿也痛了,收获却实在不小,每人都补上了南无忧成亲的贺礼,只因当初南无忧成亲实是太仓促了。
终于回转坐下,随意看了南无忧一眼,只觉得奇怪,那里奇怪一时也说不上来,正凝神思索时南无忧已扯了扯她衣袖,说道:“大皇姐来了”。
“你二人的婚宴我也未参加,当自罚一杯。”大皇女很是爽快。
“岂敢!”随意陪了一杯。大皇女又敬了二人一杯,对随意笑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府上离你那儿也不远,可要多走动走动。”
我那个偏僻角落居然离你府邸不远?可真奇了!随意依然笑着。
南无忧微笑着:“多谢大皇姐相邀,无忧自当择日陪驸马前往。”
“无忧太和皇姐生分了。”大皇女笑着。
大皇女走后其他皇子皇女也过来敬酒,随意见南无忧来者不拒,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了。南无忧始终面含微笑!随意知道南无忧走的并不是亲和路线,他天分甚高,凤后之子的名头在那里,和其他人也并不亲近,平时不同于秦香雪的清冷却是高傲不可一世,哪来这样的笑容?莫不是醉了?随意对这家宴早有防备,她不想折磨自己的胃,所以大部分酒都是喂了自己袖中特制的棉花手绢,但南无忧……她不觉有些担忧。南无忧察觉到随意的视线,偏过头来笑问:“怎么?”随意见他面色酡红,双眸水光潋滟胜过满园春色,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又有人前来敬酒,倒解了随意难堪。
随意转头低声问南无悦:“你那宝贝弟弟是否饮多了?”
南无悦挑眉笑道:“放心,无忧可是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还真有这种牛人?随意姑且听之。
第五十九章 内斗
已近三更,丹华苑内仍亮着烛火。
随意披了件外衣眼睛半睁半闭地摸出内室,外间南无忧正伏案劳作。如同李白斗酒诗百篇、王羲之醉写《兰亭序》,南无忧酒意上来便要写字作画,随意不免庆幸,好过同是艺术家的梵高喝醉酒便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妓女。艺术家啊,随意定了定神,离我还是太遥远了。
南无忧自打一回到住地,便吩咐侍儿拿纸笔来,原来他画意大发,想作一幅《文帝夜宴图》。长长的宣纸铺好,起稿、勾线、皴擦、落墨、着色,南无忧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于画稿上,什么也顾不得了。
随意见一旁候着的侍儿已睁不开眼便让他去歇息,自己执金剪剪了烛心,给杯中注入新茶,在一旁观看南无忧的画作。画中的自己正微笑着举杯,与南无悦笑谈,一旁的南无忧紫衣金冠神态悠然,正中宁文帝温和中却又透着尊贵威严,凤后笑意盈盈,各人或华丽或淡雅,或丰腴或窈窕,或观歌舞或饮美酒……神态各异无一重复。随意一一看了过去,不竟佩服南无忧记忆力惊人,对这些人的衣物佩饰记得一清二楚,又能将人物勾画得如此传神。她将画粗略地看了一遍,南无忧正在用心着色。随意打了个呵欠,看到书案旁的花瓶内放着一些卷轴,当下取出一幅打开,画上是一对青年男女携手同行,男子手中执着一盏花灯,远处隐隐还有一人,只是寥寥几笔,面目不清,空白处写着“迟、错、罢”,三个字都很漂亮,随意一个也写不出来,但放在一起她还是看出了差别,前一个字潇洒飘逸似欲飞出纸面,中间一字结构错落有致力透纸背,后一个字却无甚筋骨似乎写字之人力量不济或手有些发抖,。随意心中一凛,飞快地瞟了南无忧一眼,把画放入原处,又取出其他卷轴来看,画纸上有她有时还有容儿和小六,有的她懒懒地躺着一旁便是果盘,原本打发时间看的一本书已掉在地上;有的她笑得温柔与身旁的男子情意切切;有的她正一手执锅铲一手伸到盘里偷食……随意将那十余幅画看了,再看那个仍埋头作画的男子,心中不敢说是翻江倒海,但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有些事情,真的要好好想想……窗外天已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