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迈步进入,抬头看向班房右侧。
一个颇为清隽的中年人,双眸明亮,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周正道:“不用拘礼了,上次我们见过了,来坐。”
说着他就站起来,引周正到正门前不远处的小桌。
周正自然不会失礼,行完礼,这才跟着王之臣来到不远处的小桌前。
王之臣坐下,倒茶,看着周正依旧站着,笑着道:“坐吧,我们也算是有缘,不用客气了。”
周正看着王之臣的神情,微笑道:“那下官就失礼了。”
王之臣将周正身前的茶杯推了推,打量着他,笑着道:“外面的人都说你无知狂悖,与人为恶,我看着怎么不像?”
周正已经坐下,伸手碰了下茶杯,而后道:“人以群分,道不同。”
王之臣抱着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这话说得对,只有蛇鼠才一窝。听说,你厌恶党争?”
周正倒是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王之臣话语突转,周正斟酌片刻才道:“党争祸国,亘古之理。”
周正回答的无懈可击,党争在这个时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词,不管下面多么公开,斗争多么激烈,‘结党’依旧是最危险的一种罪责,仅次于谋逆。
“他们都说我是东林党,你厌恶我吗?”王之臣忽然转头,目光盯着周正道。
周正神色有些诧异,没想料到王之臣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东林党其实是一个泛概念,不像阉党以魏忠贤为魁首,一些等级模糊可见。东林党范围极广,大概是以东林书院师生以及亲朋好友,外加各种乡党,师生串联,撒网而成。这也就造成了他们内部山头林立,内讧不断。
周正不清楚王之臣是不是,道:“下官从不轻易厌恶一个人。”
王之臣微笑,目光转向外面,道:“其实,在我看来,朋党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能做事,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而不是谋取私利,祸害天下。”
周正微微点头,这话倒是对。
王之臣见周正点头,却是摇头,道:“但入了官场这个大染缸,能够秉持自身,潜心做事的能有多少?不知道多少人要拉你下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将你赶出朝堂。没有朋党立不住,有了朋党又无暇他顾,如此往复,朝堂纲纪不在,百姓艰难求存……”
周正眼神诧异一闪,这王之臣说的倒是透彻。只是,为什么与他说这些?
王之臣转过头,道:“你初入朝堂,我希望你立得住。”
“立得住?”周正有些不解这个词。
王之臣认真的看着周正,道:“不党,不惧,不辞,不躲,不让。”
周正心里思索着这个‘五不’,越发不明白王之臣的用意了。
王之臣仿佛看出了周正的疑惑,目光又转向外面,道:“虽然黄维怀刻意隐瞒,但我也知道你在沈阳的一些事。”
周正明白了,他们同行的有兵部的人,黄维怀能瞒其他人,瞒不过事实上的兵部尚书王之臣。
王之臣继续说道:“你初入朝堂,经历这么多不堪污秽之事,难免会心灰意冷,萌生退意。我希望你能有信心。就是因为太多不党之人的退出才造就了朋党的坐大,若是我们坚持不退,不让,即便不党,我们也能让吏治清明,社稷安稳,百姓康泰……”
周正感觉到王之臣的一些善意,警惕心减少,笑着道:“多谢大人,下官虽然对朝局失望,但还不至于心灰意冷。”
周正原本就对朝局不堪有心里准备,尽管还是失望,却不会绝望。
王之臣转头看着周正,见他双眸清澈,坚定,神色微动,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