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燕白被他拽着停下脚步,但还是转头看着他流血的手腕,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说,他没病?”齐燕白冷声问。
“大概率吧。”陆野用纸巾捂住伤口,说道:“没事儿,就出了点血,你冷静点。”
齐燕白也很想冷静,但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都红了,他盯着那个被警察扣上手铐的醉鬼,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怎么能没事儿呢。”齐燕白难得地展露出一点攻击性,咬牙切齿地说:“那他、他还袭警——”
陆野挑了挑眉,心说这可新鲜了,齐老师从来都是温柔和善的,哪怕遇到再难缠的情况也从来不跟人红脸,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生起气来了。
他第一次看到齐燕白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还是为了自己,陆野好笑之余,心也有点软,于是用胳膊揽着齐燕白的肩膀抱住了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权当安抚。
“行了行了。”陆野哭笑不得地说:“我警服都没穿,袭什么警。”
陆警官骨子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游刃有余,但面对齐燕白这种软乎人时反而毫无办法。他看了齐燕白一眼,伸手碰了碰他泛红的眼角,也不知道他这是气得,还是想哭。
“没事。”陆野安慰道:“这有什么,都是小意思,工作上比这吓人的场面有的是。”
齐燕白的脸埋在陆野防风夹克的领口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闻到了那种熟悉的烟草味道。
齐燕白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失控,他知道陆野喜欢跟那种简单单纯的人相处,所以在他面前一向也表现得很和善,但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陆野是否从刚刚那几分钟里看出了什么,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在这个怀抱中重新找回了他的理智。
“那也、那也不够安全……”齐燕白退出陆野的怀抱,低着头盯着地面的地砖,说道:“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醉汉,哪怕是胡说恐吓,为了保险,也最好去医院拿一份阻断药。
临近深夜,新城区人民医院的急诊有些冷清,齐燕白陪着陆野挂号拿了药,然后把他送到了处置室门口,抱着外套留在门外等他。
处置室门口的长凳上只有齐燕白一个人,他怀抱着陆野的外套,一点点将上面的褶皱捋平,摸到袖口时,指尖粘上了一点还没干透的血渍。
齐燕白微微一怔,停止了动作,然后把手举在眼前,就着走廊明亮的大灯,看了看指尖染上的那一点鲜红。
在梦里,齐燕白也曾见过陆野流血,但那时候他只觉得漂亮,觉得这才是陆野应该有的模样,但当那种颜色真的出现在陆野身上时,他又不够满意了。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那种奔涌而出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只觉得愤怒,觉得惊恐,即觉得那种低劣的人不配染指他的所有物,又觉得陆野不该这么坚决地保护他。
他应该是我的,齐燕白想,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受到伤害呢。
齐燕白心里有愤怒,有不满,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却更多,他捧起陆野的外套,低头嗅着他衣领上的烟草味道,打心眼里觉得触动。
毕竟从来没有人这么不计后果,拼尽全力地保护他。
在齐燕白贫瘠而匮乏的二十多年人生经验里,这世上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有目的的——父亲教育他,是想让他画画,想要他为家族争光;母亲对他好,是因为想让他变得更优秀,从而获取父亲更多的注意力;学生和家长对他友善,是因为尊重“老师”这个身份,顺便想让他多照顾孩子们;年迈和蔼的老邻居对他友善,是希望跟他互相照应,甚至连送他小饼干的单亲学生家长,也是想跟他发展出另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