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包袱里除了换洗的缁衣和那封信外,别无他物。
吃了这个馒头,大概能抵一个晚上的饿吧,就算被骂了被打了被罚了都不管了。她偷偷地瞥了茶寮里那位卖酒的中年汉子,把最后一口馒头用力地塞进嘴巴里,鼓起勇气走到那汉子面前,嗫嚅着说:
“施主,我……”话还没说完,身子忽然被人粗鲁的拉开,一个沙哑而粗犷的声音响起:
“秦三,是不是你对从徽州来的客商说我家的南泉香比不上你的玉冰烧的?!害老子失了盘生意!老子告诉你,今天老子非得讨一个说法!”
秦三瞥了来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谁的酒好谁的就不好,用得着说的么?李光头,你的南泉香上月才卖了二十埕酒,我小小的茶寮,玉冰烧就卖了五十埕,有本事,你卖个五十埕看看!”
“你奶奶个熊的!老子还真是不服了怎么样?”粗豪汉子李光头一脚踢翻了一张桌子,吓得阿一往一旁缩了一缩,险些跌倒,一个吃饱了饭菜正拿着牙签剔牙的小哥稳稳地扶住她,轻笑道:
“小师傅小心点,两个莽汉,打起来伤了人不知道会不会认账……”
“你说什么?!”不想李光头耳力极好,向这边看来,眼睛眯了眯,一把抓过阿一,粗着嗓子说:
“刚好,这儿有个没喝过酒的,秦三,就让小尼姑喝喝看,究竟是你的酒好还是我的酒好!”
秦三走过来拉开害怕的阿一,淡淡的说:“李光头,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扯别人。小尼姑,一个馒头两文钱,结了帐就走吧。”
阿一窘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语。
李光头也不笨,当即看出端倪,扔出两文钱,然后往阿一手里硬是塞了一锭银子,说道:
“小尼姑,就喝两碗酒,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阿一把头摇的像筛子一样,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罪过罪过,施主,小尼不喝酒!”
李光头正要发作,忽然听得一旁那戴着烂草帽的小哥笑着说:“听过有逼和尚还俗的,还真没听过有逼尼姑喝酒的。须知勉强没幸福,两碗酒下肚,莫不是想把人灌醉了,好行不轨之事?”
一旁竖起耳朵听热闹的茶客哄的一声笑了。
李光头脸色涨红,恼羞成怒,伸起大手掌就要往那小哥头上扇去,小哥身子歪了歪很巧妙地避开了,只是头上的草帽被他手掌扫中掉落在地,秦三一手拦住李光头,沉声说:
“再在这里撒野,我就不客气了!”
“我来代小尼姑喝这两碗酒如何?”小哥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众人这时才看清楚这小哥长了张女人才有的瓜子脸,脸色有些黑沉,脸上满是麻子,嘴唇长得有些歪,这样一搭配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丑。
“丑成这样本大爷还嫌你配不起我的酒!”李光头讽刺地冷笑。
秦三却二话不说,哗啦啦倒好了酒放到小哥面前,那小哥对秦三笑了笑,墨如点玉的眼眸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芒,拿起碗尝了一口,啧啧舌头道:
“这玉冰烧闻起来酒香淡然,然而一喝之下口感甘冽酒味浓烈,酒劲十足,似有火在五脏六腑间蔓延燃烧,的确是好酒。闻说兰陵西北处雪山上有一飞琼瀑布,掌柜的大概每年春季雪融时取瀑布融下的雪水来酿制此酒,故酒虽不香,但胜在口感冰凉而酒味又足。”
秦三笑了,眼中大有嘉许之意。李光头“砰”的一声把自己的酒葫芦砸在小哥面前,“你喝喝本大爷的!”
小哥挑挑眉,问:“喝你的啥?我对光秃秃的东西一向没兴趣。”
众人又大笑,李光头却前倨后恭,没半点恼怒的颜色,反而拿过碗来把葫芦的酒倒了慢慢一碗递到小哥面前,道:“请尝尝我的酒,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