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伯庵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温文尔雅而不失刚气,含蓄淡定而不失锋芒,这个十九岁的孩子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贺天朗出身音乐世家,他的祖父是有名的作曲家,而母亲是大学的乐理教授,父亲经营的是顶级的唱片公司,而他从小就顶着音乐神童的光环长大,现在是巴赫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主修指挥。神童不是天生的,他知道天朗学钢琴时在家霁外公那里受过多么严格刻苦的训练,他却想不到贺天朗会对向那个老人许下的承诺如此认真,以至于坚持了十年。不然,何以解释像他这样的人会经常踏进满是市侩之气的商人的门口?范贺两家也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他那叛逆倔强的女儿,遇上他到底是幸或不幸?
家霁在楼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想清楚了,她要搬到成樱女子教会学校的宿舍去住。那是一所贵族学校,她母亲生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捐资了这座学院,她也理所当然的在那里读了两年书。以她冷漠的个性,真相处得来的同学也不过是两三个,但这都比每天在家里要好,再呆下去,会发疯的。
她走下楼,他们正在客厅吃水果,她静静地站在范伯庵面前,“我明天要搬到学校的宿舍去住。”
“哦,为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这个女儿从来都是冷淡疏离的。
“方便。周末我会回家的。”
“学校里的饭食和住宿条件那里有家里好?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叶萍水面露忧色,家霁仿佛看不到也听不到,继续说:
“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麻烦您打个电话跟校监说一声。”
“你是在通知我吗?”范伯庵一下子严厉起来,叶萍水拉拉他的手臂,他一脸怒气地说:“这个家是你自出自入的吗?”
家霁僵立在那里。
他转过身,对天朗说,“失礼了,你再坐一下,我先失陪了。”叶萍水陪着他上了楼上卧室。
叶飘打了个哈欠。“天朗,我困了,我不送你了。”随即也走开了。
家霁想挪开脚步,但偏偏这时他的眼光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她小心地看他一眼,眼神躲闪而游移,他却定定的看住她。
“你就有这么痛恨我,一天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吗?”他咬牙切齿地问。
“我想不想见你不重要,我在这里不出现不是更好吗?于人无伤,于己无害。”她略带讽刺地说,“你的出现与我无关,那恐怕,我的消失也与你无关吧?”
说完,她转身想走,天朗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轻呼一声撞向他的怀中,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不是第一次抱她,她难过时,她生病时……他都抱过她,但每一次都极其自然。但这一次,她却害怕了,如果不是害怕,她的心怎么会几乎要跳出胸腔呢?
她说的那些话一锤锤的撞击在他的心上,他箍紧了她的手,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害怕,他尝试放开她的手让她独立去面对自己的世界,他不愿意她再躲藏在他的羽翼之中畏缩不前。她不是蜗牛,如果给她一个保护壳,那就是害了她。
但是他现在却怀疑自己的做法了,因为,每一天,他的心都在动摇。
“放……放开我。”她艰难的说,“手……。痛。”
他松开了她,转身背对着她,沉默了几秒,终于向着大门走去。
第三章晴芳
第二天一早,家霁就搬到了樱成教会女子学院的宿舍。
“我的大小姐,你真还是说风就风,说雨就雨的人啊,我一觉睡醒你就出现了。”海欣笑嘻嘻地说,“家霁,是不是现在才发现一天都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