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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偏,所以寂静,因为寂静,所以屋内传出来得得的声音格外清晰。
“爸爸你看,《杂阿含经》。”
小枚一惊,爸爸?!
这个称呼从得得的嘴巴里出来……得得从来不会喊老枚“爸爸”,即使名义上是他的儿媳,迫不得已必须喊时宁愿不出声也不喊。得得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得得有爸爸,是臭名昭著的皮外子,只怕现在一把枯骨都烂泥里去了。据小枚所知,得得从小就不会喊“爸爸”,她爸爸遗弃了她……
好半天,没有听见人应答,悉悉索索,得得好像在铺纸。
“别动,纸还没熨,你先看那个经书呀,我好容易弄出来的咧,呵呵,我去松赞林寺好几天也抄了大半张,叽里咕噜的经文看也看不懂,你说你怎么就背得那么快……哎,叫你别动,纸要熨一下再默……”又是铺展纸张的声音,
就在小枚想靠近窗边看看究竟,突然得得一声轻喊,叫小枚的脚步生生又定在那里,“外子!我叫你别慌着写,纸皱着写出来的字好看么!”像训小孩子。
外子!……
小枚心惊动,
是了,皮外子,
这世上能叫她心甘情愿喊声“爸爸”的还有谁,
是了,小枚回想过往,他也见过她跟枪枪拌嘴,为外子家乡的一道菜:粉蒸肉。得得自己会做,一做必说这是我家乡的佳肴。枪枪看她一眼,他又不认你,你家乡哪儿?小枚听见得得小声说,外子的家乡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得得还是想家。
想家,就叫她不恨外子,一辈子认外子是爸爸。
此刻,小枚的心不知是听见“外子”冲击更大还是得得一声“爸爸”为她心疼震颤更大,伫立在门口一时有些恻然。
“我想吃月饼。”
这还是首次听见里面这个男人的声音,很温润,尽管口气有些小孩子气。
得得好像叹了口气,“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小枚能想象她装大人有主意的模样,她对她弟弟也是这个样子,好像一家子的重担她都能担。“还是先喝了这个吧,我出去给你买。”
又是悉悉索索,倒水的声音,碗碟中搅拌的声音,得得好像在喂他喝,“枪枪一把骨头也不是无底洞,咱们现在都得省着吃了,烫?”又是吹气的声音,
小枚突然百感交集,
得得的世界到底如何荒邪又凄然,
她自己吃骨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现在又在喂她那个应该死成灰的父亲!
小枚一想此,竟如着了魔,
骨灰,枪枪的骨灰!怎好似符咒妖魔般框住了她的生活,指引着她的错路错行!小枚心中有恨,同时,胸口有邪肆霸气而起……
得得拿着她的小手包出来了,一路无恙,出去给外子买月饼了。
她哪里又知,
她走后,隐在大树之后的小枚寻寻踏阶而上,立在门前,
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