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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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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我没有那种东西。杉山希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了不让养母担心，她每天还是去到附近小孩子总是聚到一起玩耍的神庙附近空地上，坐在角落里百般无聊地打发时间，快吃饭了就回家去。

眼前有一些小孩子们在四处打闹，他们嘻嘻哈哈的，好像活在和平盛世一样，完全不知道痛苦。她安静地看着他们，虽然心有羡慕，却始终都能让自己安静地坐在这里观望。

如果不想被伤害，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人群远一点。不想被抛弃，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这是她得出来的教训。

更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和父亲都还活着——那个漂亮的女人和懦弱的男人活着的时候，村子里的大人们偷偷地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当做有趣或者污秽的传说故事，讲给了自家的小孩子——说是“偷偷地”，其实也就是用异样的眼神光明正大地看着杉山希，赶紧伸手把自家小孩儿扯回去，一巴掌打到自家小孩儿的手上，用自以为很秘密的声音说：“你怎么和那个小怪物玩在一起——那是个怪物，她不是人！”

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大人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起玩的伙伴给扯走，一边扯一边骂，虽然是对着自己家孩子骂的话，眼神却不断地瞥着站在原地手误无措的杉山希。“千万记住了，别跟那个小怪物玩，说不定会被她给吃掉！”

不玩就不玩。她很有骨气地这么想着，抬手擦了擦眼泪，板起脸，转身回家——刚推开门，抬头看见自己进来的母亲便明显地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恶，起身进了里屋。连她也不想看到自己，或者自己真的是个多余的人……那为什么又要把自己从怪物那里带着逃回来呢？她一直都不能理解之间的矛盾。

再后来，小孩子们就都不跟她玩了，看见她的时候，胆小的就会转身快步离她远点。胆儿大的则是尽心尽责地将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话用人尽皆知的声音告诉别的人——“记住了，离杉山希远一点，她是怪物，不是人！”

她挺直了背脊，从街上往家里走，并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落魄的样子——突然一颗石头扔到了她的头。她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村子里最壮实的小男孩，他看到她投过来的目光，十分不在乎，并且更加愤怒，弯腰再捡了一颗小石头用力向她扔去：“怪物滚出去！去你妈的天人！去死吧！”说着他狠狠呸了一口浓痰到她手臂上。以至于在以后的许多个日夜里，她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自己再回到了那个时候，那口浓痰从她的手臂上慢慢滑落下去，留下一路肮脏的不规则的痕迹。是一种让人恶心得恨不得割下那块肉的感觉。

大家都很仇恨天人，有许多小孩子的父亲或者兄长都是在与天人战斗的时候牺牲在了战场上。壮实男孩的话一瞬间像是导火索，引发了所有小孩子的仇恨怒火，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见杉山希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大家齐齐从地上拾起石子儿，用力朝站在路中间的她用力扔了过去，中间夹杂着不停的呸痰的声音。

杉山希下意识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壮实的男孩子带头堵住在了她的面前：“还想跑？！”他猛地一拳朝她揍了下来，一边揍一边哭了，“……你还我爸爸来！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天人！去死全都去死——！去你妈的混蛋！老子一定要打死你们！”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终于哭出了声来：“我不是……我不是怪物……”

“你就是怪物！你妈妈和怪物生下了你！”小孩子们齐齐围过来，拳脚并用围着她打。而她只能蹲在那里，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一边哭一边小声地辩驳：“我不是怪物……我不是……”

……

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男人背在了他宽厚的背上，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察觉到了背上她的动作，男人转头，带着抱歉的一如既往的神色懦弱的笑容，语气迟疑着说：“希……以后没事的话，外面不太平，你多待在家里看书吧。”

就是这么一个不带种的男人，当初新婚妻子被天人抢走，他无能为力地接受现实；后来妻子带着和天人所生的孩子逃了回来，他吓得连夜带了妻子就逃往别村；现在也只会要她少出门来避免被打——杉山希紧紧抿着嘴，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她听到这个男人闷哼了一声，却依旧只带着讨好的笑容，眼神里十分悲伤，最终仍然什么都没说。她于是松了口，扭头狠狠啐了一声，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垂下眼睛看着他缓慢而稳健的步伐。

“你真没种。”她轻声说。

他的步子略微有一瞬间的停顿，又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行走，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希。”

***

就是这么一个每种的男人，喜欢装傻充愣的男人，在那群该死的天人终于循迹找到了这里的时候，他依旧很没用地吓得浑身发抖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妻子撞到利佷的刀上死了，他呆站在那里，跪倒在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杉山希没有管他，也不想管那群奇形怪状的怪物，她慢慢走到母亲面前，蹲□：“母亲——呃——”她微微仰头，想要借此减轻脖子上的一些痛楚。

那个漂亮的女人满脸都是血，用仇恨的眼神死死瞪着她，双手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声音像是黄昏时候飞过村子天空上方的鸟一样尖锐而充满了撕破感：“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你不去死啊————！”

杉山希放弃了挣扎，眼泪慢慢充盈着她的眼眶，打了个转儿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就这样用安静而悲伤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半晌之后，这个漂亮的女人终于松开了手，她一把推开杉山希，晃晃荡荡地站起了身，然后往前一扑，扬起了满地的尘土。

她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杉山希坐在地上，望着她的尸体，突然觉得很陌生。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声，她犹豫着回头看去，看到那个懦弱的男人一脸惊恐地低头望着从自己肚子里淌出来的肠子，而他自己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捅向自己肚子的刀子。那神情好像他正在诧异是谁杀了他，虽然事情真相是他在自杀——

『活下去，希，活下去』

这是那个男人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一瞬间，她依旧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那种让人厌恶的充满了讨好意味的懦弱的笑容。她突然觉得很想吐。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最终逃了出来，快饿死的时候被现在的养母捡了回去。

***

回忆起往事的她突然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有些不太适应地微微皱眉，抬眼望过去——脚，有一只脚——那只脚貌似正踹在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