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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神经病啊!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几时不喜欢利物浦了?我又怎么忘了那里的一切?莫名其妙!我从来没去过利物浦,忘掉那里什么啊?柴鹤的一切在利物浦?废话!他现在好好的在那里留学,我怎么去毁他?你到底是谁?和我哥----”无辜至极!我奋力地吼出自己的怨愤,今天这是怎么了?到处碰到这样的疯子,全是疯子!“元一?!”男子的震惊写在脸上,是我全身不住的战抖,还是我眼棱中滑出的泪滴?不允许他的丝毫靠近,我哽咽地指着他,怨毒地盯着他,“你不得好死!你冤枉我,我哥不会饶你的----”“元一!!”还是被他一把紧紧攒住,男子执意盯着我的眼,倔强地圈住我,“你看清楚!看清楚!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阳煜,阳煜啊!利物浦,安菲尔德----”“放开!放开我!”不住的摇头,使劲的推拒,是我疯狂了,还是他?“元一!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柴鹤呢?你的柴鹤呢?!”痛心的巨吼震住了我!一瞬间,我呆呆地愣住了!----柴鹤?我的柴鹤呢?----心,忽然裂开了!
每个人都只有一颗跳动的心,呼吸靠它,生存靠它,如果,它受伤了,它哭泣了,怎么办?怎么办----蜷缩在角落里,我紧紧护住它,我听见它在呜咽,我看见它在流血,却无能为力。眼泪干涸在脸庞,我象个乖巧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守护着我的记忆,守护着我的童心,那里,有哥哥的笑脸,有哥哥的歌声,有哥哥的一切----
“元一,元一--”
“别去碰她,她已经受伤了!”
“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一怎么会----”
“她失忆了!柴鹤死后,她失去了所有和柴鹤有关的记忆。也许,在她愿意记忆的世界里,宠爱她的哥哥依然优秀的在利物浦留学,她依然是那个崇拜着,依赖着兄长的元一。”
“你说什么?!柴鹤----他----胡说!胡说!你是谁?你在胡说什么?!”
“我叫海洋,是个和你一样‘恨’着她的人。柴元一----一个多么灵动的可人儿啊,天真、聪慧、敏感、放纵、偏执、优雅、任性、倔强、决断、勇敢地犯错,承担责任。每一个形容词套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她霸道地占据着每个人的心,娇纵的享受着每个人对她的付出。可是,她毕竟是个自私的孩子!她不允许任何人侵占她的一分一毫,哪怕是从她那里乞求一点儿怜悯!我为奚蔚争取一丝怜悯,你呢?是为你自己吧。柴鹤离开利物浦,确实是为了他妹妹,可是并非有心一去不返,元一结婚那天,他搭乘回航的飞机失事----”
“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飞机失事?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通知?!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出了事?!”
“因为,噩耗传来的那天,元一疯了!”
“疯了?!----”
“你确实轻视了这个女孩儿对她哥哥的爱。也许她不记得见过我,可是,我却清清楚楚记得在婚礼上,那个穿着圣洁婚纱,伤心欲决不住吐着鲜血,却依然笑若粲然的魔艳天使----”
够了!!!够了!!!为什么要血淋淋地掀开?!我只想简单的思想,简单的存在,简单的呼吸!为什么非要掀开这鲜红刺骨的记忆?为什么非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窒息,撕裂------原来,我一直活着,清醒的活着,绝望的活着!
----仰望星空,星稀雾薄,一轮明月在天,眼前却竹叶婆娑,铃鼓戚戚。我仿佛看见了你给自己安上仙羽,飞向化外;仿佛看见你忽明忽暗的身影,仄仄的逼来。泪水旁落------
“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
“哥,你在说什么?你很喜欢这片竹海?”
“恩,我很喜欢这里,因为,这片竹海里藏着一位魏晋名士的赫赫风骨。元一,你不是总问哥,我最崇拜谁吗,告诉你,我最崇拜的人就是隐埋在这片竹海下的一位孤高绝傲的斗士,他叫嵇康!”
“嵇康?好象在哪儿听过----哦,对了,爸爸说他是魏晋时代最有风度的人!”
“呵呵,看来爸爸从小就把我们家小精灵抱在怀里陪他做学问,是有好处啊,耳濡目染,小机灵鬼,都知道嵇康了!”
“呵呵,我很能干吧!哥,嵇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说你崇拜他,爸爸也总赞赏他-----”
“嵇康是三国魏人,他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过的人都感叹‘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即使在对仪表甚为挑剔的名士眼中,他也是仪伟不凡,连醉后都是‘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好友山涛评价他的为人‘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如此潇洒飘逸,孤高绝傲,却不幸诞生在一个篡权僭位者高压统治下的时代,嫉恶如仇的血性,注定了这个不懈追求光明的普罗米修斯杀身成仁的惨烈。”
“篡权僭位者?是司马氏吗?爸爸每次提起,也是象你这样又惋惜又痛恨的。”
“惋惜痛恨?元一,你领会的很好,是这样的感情啊。那司马氏野心毕露,惧怕崇尚清谈的士子们的议论,在极度的恐惧中布下了一张囊括朝野的巨大罗网,士子们一句话不对便可引来杀身这祸。顿时,举世齐喑,晦莫如深,到处一片死气沉沉。司马昭得意了,他挥舞着沾血的屠刀,轻篾地渺视着这些犬儒名士们。然而,像狗一般地活着又岂是嵇康所能忍受的?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竹林,留给司马昭一个冷冷的背影。在竹林的日子里,他始终避谈世事,把深沉的苦闷都有埋藏在心灵中最隐秘的角落,与他‘居二十年’的王戎‘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才华横溢,胆色过人的钟会对嵇康的人品学识钦慕不已,邀约贤俊之士寻之,发现他正在树下打铁,他旁若无人挥锤颇有节奏地砸向铁砧,同进也有力地拷问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过了很久,钟会若有所思,起身离去,他这才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他就是这样,以最消极的方式积极的抗争,威慑着委身世俗的芸芸众生。
他是隐者,但他又是不屈地与司马氏集团斗争的战士。他象一只卓尔不群的野鹤,又似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亭亭孑立。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他可以潇洒地抛去一切:名与利,甚至于友谊与生命。刑场上,他最后一次弹响了《广陵散》,无数的人被他的琴声所感动----”
“哥,你崇拜他,是因为----他能勇敢地舍去一切吗?”
“呵呵,不!元一,不是因为这样,至少你哥哥没有那么勇敢,他舍不得你,舍不得太多。我崇拜他,是赞赏他的生活态度,‘越名教而任自然’,把人从名教桎梏中解放出来的反朴归真。人呐,就应该按照自己的爱好选择生活方式。他做到了,他“放达”,他“隐而傲世”,岩壑、溪水、竹林、柳村、野花、花草、茅屋、铁钻、大锤、古琴、浊酒、薄粥,膝下儿女戏嬉,这是他的生活。淡中有味。我会象他那样,过自己喜欢的人生。元一,希望你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