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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靥由段嬷嬷陪着混杂在围观送行的人群里。
海青狼当然不会错过这次建功立业的机会,苦求大哥没有结果之后,他犟起性子,跑到父皇寝宫之外跪了整整一夜,终于让海枭獍点头答应,让他跟着哥哥一起上战场。上真正的战场,而不是再次督粮运草。
星靥当然舍不得他走,段嬷嬷更是每哭必提起先皇后临终的嘱托,哀求海青狼不要出去逞能,就留在京城静候佳音吧。可北遥男儿胸怀壮志,拭剑王爷意气风发地拿一通大道理堵住了段嬷嬷的嘴,然后又施展房中之术,好好地在床上把星靥驳斥一通,然后在两个女人的泪眼里出征去了。
出征这天,海青狼穿戴起星渊将军昔日的战甲出现在星靥面前,既然同样是拭剑王,他可不能坠了这三个字的威风。长刀在甲胄齐全威武不凡的海青狼手中精光闪亮,身后跟着身穿青色战袍的青狼武士们个个如出渊蛟龙,憋足了劲,只等这一次立个赫赫战功。
围观的人群太多,海青狼试着要找到星靥,但最终放弃了。星靥和段嬷嬷被人群挤到远处,踮起脚尖看着那柄“青”字大旗下的海青狼,泪如雨下。段嬷嬷哭得比她还凶,手里掂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辞,全是保佑平安的佛经。
最终大军开拔,星靥急切地想往前挤一挤,人流中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一步,她抬起手臂用力向海青狼挥舞着,他四下里望望,却没有把视线投向她的方向。
泪眼模糊地目送着昨夜枕边依恋缱眷的人远行,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走出了视线,星靥还是呆立在原地,很久很久,才拭拭眼泪,转头望向高大的神策门之上。
那里,那个明黄色威仪无比的身影也默默地伫立着。星靥心里莫名一阵慌乱,除了与海青狼分别的酸涩之外,还在记挂着她那根阴檀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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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遥大军在海枭獍多年的经营之下,从来都是战如猛虎势如破竹,可这一次,却栽了个大跟头。
就在海苍狼率军出发的第三天,东北急报火速送进了京城。一向与北遥相处无事的高句丽突然起兵越过界河,一夜之间连占北遥三座城池,屠杀平民近万。原本要加入海苍狼大军的三万余人马被海枭獍急调回来赶往东北驰援边疆守军。
这个坏消息传来之后又过了数日,海苍狼大军前锋已经抵达作战计划里最外围的目的地时,又有一道令人震惊的消息,飞马送进了京城,呈交在海枭獍的御案之上。
原本以为尉元膺死后作鸟兽状四散的反军,不知何故趁着当地守军的松懈在四处同时发动,夺取了数处战略要地,并且迅速布置调动,竟然在海苍狼大军抵达之前就摆好了一个据险而踞的阵势。大军前锋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兜头打了个措手不及,两万人马战死大半,被俘的四千多北遥将士全部被扔进澜沧江,溺死的尸体堵塞河道,惨不忍睹。
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已经伏诛的匪首尉元膺,却骁勇地出现在了战场上,不仅力斩北遥前锋大将,更是将斩下的头颅扎在枪尖上大肆污辱。
象是应和北遥的征逆檄文,尉元膺也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驱虏檄文。燕国仁人志士在文中痛陈失国之痛与复国之志,论起文采和煽动人心的力度来,比起北遥的这篇不知强了多少。
在确认这是尉元膺本人无误后,海枭獍父子以及北遥朝廷上下这才明白过来,所谓被斩首祭旗的那个“尉元膺”,只不过是自甘赴死扰乱敌人视线与布署的障眼法。从缪妃死,到他出现在前朝星太后面前施以恐吓;从故意露出痕迹让海苍狼抓住自己,再到一同赴死的十一名燕国志士;从事件开始时的故布疑阵,直到现在反守为攻的战局。这些燕国人谋划之深、用心之险、牺牲之大,让一向凶残的北遥大军也心生震动。
东北,西南。北遥立刻陷入了一个两面夹攻的阵势,哪一面都不好应付,哪一面都骑虎难下。
这些血淋淋的机谋筹算星靥并不是十分清楚,她留在拭剑王府里,每天除了绣花,也开始跟着段嬷嬷一起焚香诵经。只是每天在念诵经文的时候,她的心里都充满矛盾,不知道是该祈求海青狼的平安,还是该祈求自己故国的胜利。
千里江山寒色远
第四十章
星枫被海青狼安置到太常寺之初,原本是打算让他任个不入品级的闲职,跟着跑跑腿办些杂差。也是他的运气好,正好赶上太乐署的一位乐正告老卸任,星枫无意间展露了一手超凡脱俗的琴技,之后吹奏的洞箫更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让人击节赞叹,而且他又是拭剑王爷安排来的,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所以这一下子他就成了太乐署八名乐正之一,官职从九品下。
星枫得了这个美差,高兴地来拭剑王府感谢星靥,正好赶上丰博尔受伤从前线返回,过来看望母亲。
海苍狼极具军事领导才能,在前锋营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不慌不乱,灵活地改变战术,重新部署调整部队,抵御住了反军的大举扑袭,倾全力挽住颓势。丰博尔跟着海青狼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不甘人后勇往直前,一时大意之下,被敌军一根羽箭射中脸部,腮帮子上扎了个大洞,射掉了四颗牙齿。
按说这种伤不算重,可脸伤了嘴就无法正常开阖,嘴不能动就无法正常饮食,只能喝点米汤,前线上部队调动频频,两三天下来,坚持着不肯撤下火线的丰博尔饿得一头栽倒在马前。海青狼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无奈之下,青狼营副将咬牙泣血告别战友,被送回京城疗伤。
丰博尔之前没敢告诉母亲说受伤了,直到回到京城,又休养了几天,这才来到拭剑王府。段嬷嬷一听说儿子回来了,跳起来就往外头跑,星靥牵挂着海青狼的消息,也跟着一同跑出来,就看见丰博尔和星枫一前一后离得老远地走过来。
丰博尔脸上有伤裹着纱布不能说话,他一边听母亲哭,一边冷眼看旁边的星枫。青狼营这些人跟着海青狼纵横花丛若干年,什么样的花花肠子没见过?丰博尔一眼就看出这个女里女气的娘娘腔对星靥除了恭敬之外,还有些不该有的仰慕之意。
星枫全然没有察觉到丰博尔的注视,他穿着簇新的官服,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太多,言谈之间也多了几分自信,再加上长相实在是很不错,风姿翩翩文质彬彬,全然是一派世家子弟的潇洒气度。他站在星靥面前三步远的地方,低头看着她微笑,邀请她去忠勇祠听他吹奏刚学会的一枝新曲,这是在太乐署故纸堆里翻出来的古谱,非常好听。
丰博尔气得嘴角抽抽,这小子一双桃花眼笑得桃花开,分明就是心怀不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苟且偷生的前朝降臣居然敢肖想他们家王爷的女人!他奶奶的,这还了得!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忘了数数马王爷长几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