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公主都还在,一见我的脚,齐齐惊呼,七喉咙八嗓子地传太医。胤禛直把我抱到了床上,才坐在床边,看着青青用清水擦洗我的脚底。
刚才跳着的时候不觉,现在用水一激,钻心地痛,我咬着唇抓紧床单,才没有喊出声儿来。手上一热,抬目看去,胤禛紧皱着眉看着青青的动作,一双大手却是不自禁地握住了我的。心中一喜,我反手儿握着他,可他丝毫不觉,只是关注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太医很快到了,我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看着他退开了几步,脸上重又摆出一副漠然的神色,沉声嘱咐了太医几句,半侧着身子站到了烛光的影子里。
只不过是磨破了皮,太医却将我的脚包成了两个大粽子。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杰作,情不自禁地来了一句:“这下可没法儿见人了!”一边的娜仁红着眼睛嗔道:“还有你这样儿的,都伤成这样了,还……”
我嘻嘻一笑,做个鬼脸儿:“这样不也挺好,不用每天去给皇上和娘娘请安了,省多少事儿?”娜仁伸的轻打我一下,终是笑了出来。
胤禛走了有一会儿了,三位公主也告辞了。他们走了没多久,都各各遣人给我送了伤药和补品。第二天一大早,皇上只带着李德全和两名侍卫,匆匆地赶到绛雪轩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其实也起不了床的,太医嘱咐过要卧床,不能走动。
皇上穿着朝服,看来是在早朝前弯到绛雪轩来看我,看着皇上抠偻的眼睛和一脸疲态,我禁不住心中酸楚,呐呐地唤了一声:“皇上。”便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拍拍我的手,亲切地问:“昨儿个晚上睡得可好?”
我点点头,扯开一个笑脸,说道:“好得不得了。只是十三哥哥太过伤心了,又守了一夜的灵,怕是禁受不住呢!”
皇上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也这个性子……”
我挑眉嗯了一声,皇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唤过青青问了几声,又吩咐取过了太医的方子仔细看了看,这才站起身来,对我说:“好好歇着,这总算是能在屋里好好呆几天了。朕回头再来看你。”说着自去上朝。青青直待皇上走远,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到我身边,嗔怪地说:“偏偏格格是三天有灾五天有恙的,我们这些下人都跟着格格落埋怨。看回头王爷又得训斥我了!”
我撒娇地把头耽在她肩头,拉着她长长的发辫,笑着说:“好青青,我都这样儿了,你还舍得说我?”
她一把把我的手拍落:“不舍得也要说,没得让人操心。”
说归说,青青还是体贴地取来靠枕让我靠着,侍候着洗漱一番,取来早膳。正吃着,几位娘娘和阿哥们的慰问礼都送到了,收下了礼,忙忙地谴着青青到各位娘娘处代我磕头谢恩。待得青青走了一圈回来,我拉着她问,原来十三从昨夜回去后,到现在还跪在灵前……
狠狠拍了一下床,他这个人,昨天还说傻,可不知道是谁傻。
转念一想,心中恻然,默默地在床上坐了半天。
胤祥的额娘章佳氏娘娘谥号敏妃。
一直以为敏妃是犯了什么错儿,才被送到庵中清修的,可是她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皇上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伤心,不仅命所有的阿哥为她守灵三日,更是亲身在她灵前坐了一夜。直到三个多月过去了,三阿哥诚郡王因为娘娘去世不足百日剃发,皇上勃然大怒,将他的爵位降为贝勒,当着众位阿哥的面将他好一顿训斥。
这些天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为别的,只为了失去行动自由,每日里坐着,只是听身边众人颠来倒去地或是训我或是劝我。其中尤以胤礻我和也思翰叔叔为甚。两人一样的大嗓门,常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还有青青和娜仁在一边敲边鼓、跑龙套。
也叔叔因为得到皇上的口谕,每天都能到绛雪轩来看我。他虽离乡多年,可骨子里仍改不了豪放的蒙古脾气。虽是每日例行一训,可训完了,总会给我带来点新鲜玩艺儿解闷,或是说上一段侍卫们的趣事,逗得绛雪轩内众人哈哈大笑。
端倪是在那一天,也思翰叔叔一时兴起唱了首蒙古长调之后,被我看出来的。
也叔叔的嗓子是少有得好,一首思乡的歌曲唱得悠长婉转。心中赞叹之余,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窗前,凝神看着也叔叔的娜仁。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光彩?
灼灼不可名其灿,皎皎不可语其洁,夹着三分妩,捎上七分媚,光韵流波,似颦非笑的眼,欲语还休的唇,就连耳边的明月珰,仿佛也饱含了心事。
我手中握着的茶盏“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粉碎。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沉浸在歌声中的人们,娜仁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她的面上先是一红,继而是无可奈何的哀伤,别过头,几步走出了我的卧房。
我一直憋到晚上,等所有的人都睡下了,才起身披了件衣服踅到娜仁的床前。她正斜椅在靠枕上,垂眉敛目地想着心事。看见我,不发一语,只是向里面挪了挪,给我腾了个空儿。
爬上床坐定,我才低声地问了她一声:“是真的吗?”
娜仁好看的眉梢挑起,盯着我看了半晌,虽轻但很坚决地点了点头,眸子里是从没见过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