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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的盯著林威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於闽疲倦的闭上眼睛,头倚在小餐厅不算干净的椅背儿上,脑中全是林威的身影,从他刚来是兴奋的样子,到後来扭曲的表情,一直到最後要喷出火来一样的愤怒,从心底泛上一丝苦笑,以後怕是没机会再这麽好好的看他了吧。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啊!为了他的光明前程,为了人们眼中所谓的正常,只有断了!早点砍下这一刀,比晚好。至少还能让他有时间去疗伤。伸手够过那半瓶鲜橙多,紧紧的握著,听他嘎!嘎!得响,感到它在手中变形,仰起头,灌了一口,放下,看那边儿上残留的一滴沿著白色的瓶嘴上的棱晕开,变浅。断了吧,算了吧,散了吧。林志炫那清亮又无奈的声音仿佛浮在於闽耳边。
半跑半走的回了宿舍,正赶上宁杰最後扫尾,随便打发了他,一头栽到了一张床上,想要大声的哭,又憋住了,这床上的味儿他受不了,憋著满肚子的委屈,林威又摇摇晃晃爬起来,歪在椅子上。
使了半天劲儿才够著水杯子,多半被水杯绝望的泼出去,“!”的把杯子蹲在桌子上。开水哗哗的倒进杯子里,塑料的homeby欧尚随身壶一下子被蒸汽熏的雾蒙蒙的,仿佛也一下子熏了林威的眼,烫的泪,就在眼眶里转,不停的熨过他的眼,却不肯留下,如果不算和於闽在一起的那几次,也总有十年没哭过了吧。狠狠的灌了口热水,压下溢上心的苦涩,却止不住。机械的喝著水,想让热水浇灌他冰冷的心,却徒劳,水,只能一遍一遍刷过他的食道,烫的他胃疼。
不甘心的掏出手机,恶狠狠的按著键,“你是说真的吗?”按下熟悉的号码,盯著屏幕,光黯淡了,却又紧接著亮起来,清脆的发送报告讽刺的传来,刺的他想把手机撇到太平洋去。按著震动键,感到手背麻麻的触著,吓到一样把手机扔在桌上,在仔裤上搓了搓手心,心中泛上一阵凄凉,为什麽这感觉,就像被於闽握住?手记在桌上嗡嗡的振著,期待被林威拾起。
“真的。”仅仅两个字就又把林威一棒给打回地域去了,看之前的那种紧张和期待被狠狠的扯碎,现在只剩下满心的苦楚和无处发泄的痛苦。紧接著又灌了无数的热水,只感到有东西划进食道,却再难觉到任何的热和痛。
“靠!你小子在啊!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小子想什麽呢!”宁杰和几个张国荣的铁干儿fans蝗虫一样冲进宿舍打开电视,嗡嗡的乱叫著,“下午那老头……嘿!”宁杰说了半天,没见林威有什麽反应,扒拉了他一下子,见他迟缓的随著他手动了一下,“没睡著吧?要睡上去睡去,天儿还冷著呢。”
林为仍旧是毫无反应的倚在椅子上,歪著头。
“操!”张筝连拎起四五个壶,“都没水了,他妈不是中午才打的吗?”扭头看了看林威还冒热气儿的杯子,“你小子一下午喝了多少?”
林威仍是呆滞的无反应,“嘿,你小子……”
“他喝了多少?”几个人凑过来扒拉他。
“他妈喝的是水,不是酒。”
“咳!”几个人又散开,只有宁杰留在边儿上,掐了他一把,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操!丫晕过去了!”
“没事儿,八成睡著了。”
“妈的!真的,他妈估计是水中毒。”
“水还中了毒了。”
“说真的呢,快把他送医院去的!”宁杰抡起巴掌扇了他几下子,没反应,那几个也急了,七手八脚的给架著下了楼。
校医院见了这阵势,也慌了,说看不了,派了辆救护车给送三院了。
林为给接回家已经是三天之後了,虽然不知是什麽原因还不能退烧,但医院说床位紧张,像这种脱离危险的就死活给弄回家去养著了。也赶上现在满城都在叫唤“非典”,林威他爸妈也不敢放他在医院里呆著,就在37度左右烧著,也把他弄回家了。
烧了两三天,吃了不少消炎药,也没什麽效果,林威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差了。他妈每天都给他清粥小菜的做,养胃,可他也吃不下去。直到一天晚上,揪著他妈问是不是得艾滋病了,艾滋病也是发低烧退不下去。他妈说他胡思乱想。可他还认上真了,哭的一通洗礼哗啦的。他妈说了半天,也不管用,就说艾滋病也是有感染源的啊,你什麽时候接触过啊。林威支吾了半天说去年十月献了血,到现在正好还在艾滋病的窗口期里。他妈说鲜血很规范,不可能感染,难道他们没换针头?换了有什麽用,他们摸完一个摸下一个,保不齐就……林威抽抽咽咽的,话说的一点儿理由都没有,纯属胡思乱想,没事儿找事儿。他妈也就随便安慰了下,随他了。
虽然很快就睡过去了,也没胡想什麽,但林威第二天就坚持跟他们分开餐具和食品了。他爸还是疼儿子,见这样儿,也上了心了,到不担心什麽子虚乌有的艾滋病,担心别是那个“非典”什麽的。抽了一天时间,又带著上三院看了一遍。抽了一管血,血项也查了几十项,胸也透了个彻底,还是没什麽不正常,药也那还是那堆。人家医生还不把这37度的当回事儿。林威他爸一再跟人说著孩子体温低,但到底除了有点咽炎也没什麽了。
父母都很忙,林威一个人整天在家无所事事,裹在被子里缩著,知道电视里开始每天报“非典”的增加人数,林威也开始隐隐的担心父母和於闽,然而又狠著心不去给他发信息。
昨年30
後边儿几天,林威家总在商量搬不搬家,是啊,红楼那边儿的新房都已经装修好了,林威那屋选的是他喜欢的淡桔色墙壁,地板也是当时选的一种古朴的老树疙瘩花纹,和於闽的地板一样。整个家或者说包括於闽家都是林威设计的,然而现在他却病歪歪的,於闽也不知道怎麽样了,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整个心缩成一个球,疼得仿佛要死去了。
懒得管那十几天也退不下去的烧,林威开始上网,还专门下了个联众,去打双升,却无聊的想撞墙,打了两天也懒得再去了。忽的又想起那个叫《北京故事》的书,有点儿想看,就直接在google上搜,居然还有很多。下了个压缩版,准备好各种零食和果汁,一大早坐在电脑前,开始品味别人的故事。
下午,林威他妈打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听他声音不对,就一个劲儿的问他,林威满心都扑在书上的情节里,心里郁闷的难过,一说话,发现嗓子也哽了,因而愈发烦被别人打扰呢,他妈还揪著问起来没完没了,弄得他也烦,几句话打发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麽了。一个人闷坐著发了半天呆,盯著闪动的荧光屏,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压抑,却又慕的想起学画时欣赏过的一幅雕塑《拉奥孔》,巨蟒缠身,肌肉纠结,精神的苦与肉体的痛,绝望的眼神,却没有一声哀号,甚至双唇都是紧闭的,万般痛苦只化作一阵深深的哀叹——窒人的颤栗,倏的传遍全身,人当真在痛到极处时仅仅只能哀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