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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君?
世弦蓦然怔住,那副倜傥模样他已然还记得起。也清楚地记得他私下向他替胤王求娶大长公主的样子。他本是要拒绝的,可姑姑背着他去了杨府见世子。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若换了别人他自是不信,可那一个却是允聿——雒县玉泉寺,允聿曾去过,姑姑幼时便常年住在那里。
说什么要嫁给庆王,那全是哄他的吗?原来嫁胤王也不是她希望的,她是要离开他,她要去南越,和她心爱之人在一起。凭她的心智,设法不嫁胤王并不是难事,她与胤王的婚事先是延迟,如今胤王已死,可不就顺了她的意了吗?
他却还想着要她在南越母仪天下——她却连认识允聿也不曾告诉他,偏要悄悄地走……
心口似有重锤落,再压不住紊乱气息,他捂胸猛地一咳,白狐裘氅上,殷红血渍斑驳可见。端妃吃惊地站起来,他似要忍住呛声,却徒劳。阵阵咳嗽袭来,鲜血自口中大口涌出……
我叫世弦,你可以叫我世弦——那年紫藤玄廊下,他与她初见。
世弦,我不是你的敌人——不是敌人,可她还是要骗他。
世弦,放手——她要他放手,他是那样舍不得……原来这才是她要告诉他的谶语吗?他是该放手的,可是心不由他!
心仿若被狠狠刺了一刀,世弦猛地惊醒过来。头顶是熟悉的鎏金翔龙顶账,他欲起身,浑身提不起半分力气。是梦吗?
心底唯一一丝窃喜,也在窥见鲛绡帐外端妃的身影时被无情地浇灭。
端妃就这样静静坐在宣室殿内,空旷内室静谧非常,除了端妃便再无别人。他昏迷了一个时辰,再过两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素来怯懦的端妃与往昔已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她见他醒来,低低道:“臣妾将宫中情况告诉了瑞王,眼下瑞王的人已占领了皇宫,宣室殿外全是瑞王的人。不过皇上放心,盛京没有乱,皇宫也没有乱。”她看他不说话,又道,“中常侍失足掉进荷花池淹死了。”
世弦骤然变了脸色,端妃接着道:“昭儿没事,日后这天下是皇太子的天下。”而她,便是要做北汉最尊贵的女子,不必依附在谁的身后唯唯诺诺,谨言慎行!
世弦费力撑大眼睛,虚弱地动了唇,尚未开口,便听端妃问:“皇上是要问贤妃吗?您放心,一会儿臣妾便让她来见您。”她转身,自一侧端了一碗药过来,轻声道,“让臣妾伺候您进药。”
眼下瑞王自不会入宫,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会现身,届时,也不会背负上谋乱罪名。
贤妃衣衫不整被押入宣室殿,她一头乌发凌乱散在后背。环佩声动,有一人缓缓自内室出来,贤妃睁大了眼睛盯着她:“是你!”
谁也不曾想到,昔日那本柔弱半句重话也不敢说的端妃竟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一个时辰前,中常侍王德喜急急冲入宜雪宫,贤妃抱着昭儿等在亭中。中常侍才欲开口说话,忽而一阵刀光剑影,只闻得“嚓”的一声,长剑直直从他背后劈下。登时鲜血迸溅,中常侍面容狰狞地倒下去。
昭儿吓得软了身子,从外头冲进几个侍卫,不由分说便将孩子从贤妃身侧拉开。也不顾孩子哭闹害怕,贤妃拉不住,眼睁睁望着昭儿被带走。他半个小身子被拖在地上,就这样直直拖出去。
此刻的端妃亦是脸色苍白,她却还能笑:“贤妃娘娘曾羡煞天下多少女人,世间少有的,命里不该有的,你都得到了。可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昭儿也不会真的认你做母!”
“皇上呢?”贤妃不想听她废话,既是她做的事,昭儿便不会有危险,她此刻只担心皇上的安危。
端妃神情微怔,破天荒地侧身让开,“去吧。”
贤妃挣开侍卫的手,亟亟冲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