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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屏宫外,风吹得两盏朱色灯笼晃动不止,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却好似被狠狠地拉长。凝神,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宫女跑得很急,在门口见了她,忙拉住她的手,喘着气道:“璇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太好了,幸亏救治及时,我们娘娘福大命大,总算是撑过来了!”宫女兴奋地叫着,忙又说,“我先去取药啊,你快进去吧!”语毕,一溜烟消失在宫门口。
一怔之下,璇玑才回神。
底下没有过多的失望,她缓缓嗤笑一声,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卓年只是没想到事发之时,刚好有太医离得祥屏宫那样近啊。眸光一冷,她抬步往前。这一次,她必须自己去解决了。
寝宫内的地毯还不曾换过,靠近门口的角落里,还留着傅承徽吐出的那一口血。只是此刻,早已成了深褐色,半凝固在地毯上,看得会令人犯恶。
有细碎的说话声隔着帘子从里头传出来,璇玑入内,见太医们还没有离去。两个太医还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一侧有宫女太监侍立于边上,个个面色凝重。她也不说话,悄声过去,睨视了绡帐内的女子,她依然昏迷着,整张脸是可怕的煞白,唇角处,似有咬破的痕迹。
宫女端了药进来,小心地上前喂药。太医们又等了会儿,都取了药箱转身出去。璇玑跟着出去,叫住了刘太医:“刘大人,我们娘娘如何?”顿了下,她忙道,“哦,是担心一会儿皇上会来,奴婢问好了,也知道如何回答。”
刘太医此刻的脸色也不见好,脸颊分明还有着明显汗流过的痕迹。他在门口站住了脚步,眉心紧蹙,叹息道:“此事原本我们也是要亲自和皇上禀报的,华妃娘娘所中的毒是‘噬心’,那是没有解药的。本来中此毒者,一定会毙命,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好在娘娘怀有身孕,体内有个受体。况且,帝裔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我们就将毒逼到了胎儿身上。命是保住了,只是日后,华妃娘娘都不可能再生育了。”刘太医说着,不住地摇头。他是替华妃觉得可惜,后宫的女子,能怀上帝裔那是莫大的幸事。而不能生育,却是最大的悲哀。都说母凭子贵,若是没有子嗣,她再得宠,也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
这一点,倒是璇玑不曾想到的。她忽而觉得真是可笑,华妃处心积虑地想要孩子皇长子,如今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不说,还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谁能说这不讽刺呢?
是夜,寝宫内只剩下璇玑一人。她半跪在华妃床前,女子未醒,唯有那周身浓郁的香味儿仿佛是溢满了整个绡帐。呆呆地望着她,璇玑心中烦闷,卓年为了替她解围设计了这一出戏,华妃活了下来,而他却搭进去一条命。深吸了口气,阖上双目,她心里不甘。
这一夜,皇帝果然是没有再来祥屏宫,外头时不时会传来守夜宫人的窃窃私语,她们在担忧什么璇玑自是知道的。而她只是在盘算着如何能摆脱华妃。
翌日清晨,宫女端了水盆悄悄入内,又过去将窗户推开,惊飞了原本立于床沿梳理着羽毛的小鸟。“哗”的一声,惹得宫女轻呼了一声。
璇玑听得声音,蓦地睁开了双眼。从窗口射入的阳光恰巧打在她的侧脸,晕开淡淡的光,她这才猛地起了身,见宫女的衣角已映入眼帘,她忙问:“什么时辰了?”
宫女开口道:“还不到辰时呢,是外头公公说,怕娘娘醒得不早,先叫奴婢进来给娘娘擦擦脸。璇姐姐,你也出去外间梳洗下吧,水都准备好了。”她说着,回身去取浸在水中的棉帕。
璇玑点了头,晚扭伤的脚倒是不再痛了。外间的宫女太监忙迎上来问她华妃可醒了,见她摇头,他们都露出惊慌的神色。两个站在门外的宫女急着问是不是华妃不会好了云云的话。
璇玑心下冷笑,如今的情况,于华妃来说,还不如死了干脆。仰头,将整块帕子敷在脸上,一整夜了终于有种清凉的感觉,真舒服。
眼前的一切都暗沉了下去,唯有耳畔的声音依旧清晰:
“哎,担心也没用,慧玉宫的苏妃娘娘也中毒呢。慧玉宫的宫人也不见得比我们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哎,你说苏妃娘娘会不会……谁都知道她素日里都病怏怏的,身子骨弱的很啊。”
“嘘,这种话不要乱说。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一低头,敷在脸上的帕子“噗通”一声掉进了面前的水盆里,惊得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忙缄了口,慌慌张张地转身下去了。
在宫里,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是要被掌嘴的。璇玑亦是明白,此刻的节骨眼儿上,谁都想给自己找个好的下家。可是,找个好的下家,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娘娘——”内室,传来宫女焦急的声音,随之,一阵的茶具破碎。
珠帘剧烈地晃动,璇玑的人已经穿入其内。屏风后,隐约瞧见那绯色绡帐猛烈摇晃的情景。疾步上前,见宫女惊慌地按着她的身子:“娘娘,您不能起来啊!”此刻再伺候不好,她们可都不必活了。皇上走的时候那句话,祥屏宫的宫人可都是牢牢记着的。
“娘娘。”璇玑低唤一声,示意宫女出去,她俯身按住了她的身子,“您身子未好,这是作何?”
掌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腹部,抬眸之际,眼角的泪瞬息滴落在被衾之上。苍白的脸色瞧着甚是楚楚可怜,她猛地抓住了璇玑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问:“孩子……本宫的孩子呢?”
其实孩子保不住,华妃不是傻子,这点应该想得到,她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抓着璇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力气却不小,指甲嵌入她的手臂,她没有皱眉,只低声道:“娘娘,您节哀吧。”
“啊——”她凄厉地大叫一声,双目瞬间成了赤色,薄唇颤抖不止,“那个贱人……她竟敢如此对本宫!她竟敢害死本宫的孩儿!皇上,皇上呢?本宫要去找皇上!”
“娘娘,您不要这样。”
“璇玑,璇玑你说,她凭什么这样对本宫?她以为她过继了皇长子再害死本宫的孩子她就可以独霸六宫了么?她以为她如此,本宫就不可能再怀孩子了么!”华妃激动地喘着气,红红的眼睛里一直不断地涌出泪。
她的孩子,她也如此心疼。璇玑不知,她在决定要除去皇长子的时候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也许只是,皇长子在她的眼里,不过一块阻碍她脚步的绊脚石,而非一个孩子。
她扶着她,定定地开口:“娘娘,凶手不是苏妃娘娘,是傅承徽。”
华妃一下子愣住了,好半晌,她突然厉声一笑:“怎么可能不是她?是不是她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可以信她?你以为她也中了毒就不是她害的本宫?璇玑,连你也信么?这不过是她的一处苦肉计!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她拼命地要推开璇玑,素颜的脸上满是泪痕,满头青丝散乱地披在后背,此时的华妃已如疯妇无异。尖锐的指甲划破了璇玑的肌肤,她也来不及去看,只按着她:“娘娘,此事皇上已经查清楚了,就是傅承徽做的啊。那点心的她给苏妃的,而且……而且您知道那是什么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