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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我愿意闭上眼睛,封住头脑,任何东西都不想不问,只凭着医者的良知拯救媛媛,但其实,其实我从来也不曾忘记,这段治疗的结束,将意味着他和她,婚姻的加固。
何太太付了我大笔的报酬,笑得愉悦而暧昧:“梁湛千辛万苦搭通道路,在旧金山这边设了分公司,应该是想到和媛媛团聚吧!此事需多谢你。不容易呢,这边原是他二哥的地盘,防得滴水不漏的,真难为了他。但愿来年,他们会怀上孩子……”是的,我知道他即将来到旧金山。他又送了大批昂贵而珍稀的礼物到何家,上上下下事无巨细,唯一的例外,只有我——他应该,是期待我自觉自愿地消失吧!
我面无表情地从何太太手中接过钱,笑得客气而疏淡:“能治好媛媛,于我而言,实在很有成就感!”
我从不该在他命中出现,一如,他从不该遇见我!
他的世界和舞台太大,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而我的空间其实有限,既然,无他处可避,便回来吧,回到一直鼓励我成长的李教授身边;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终有一日,还是会忘却,因我从不曾忘记自己头顶,有白云,有蓝天!
错误的结缘,唯独时间能够修复,如此,不见最好!
他要到旧金山,那我……离开便了!
第35章。。。
年少时,我们常常把许多许多东西当做目标,比如事业,比如成就,比如别人心目中的肯定,比如……爱情!我们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年轻,所以走得匆促挥洒,却不知人生中,许多东西都可以挽回或者重现,唯独时间,一旦溜走,便再难回头。
以学校为起点,绕了一圈,重新回到学校,换了一个身份,意识上,却没有能够完全地同步迈进。直到某一日,穿着轻松的运动鞋,咖啡色小裙子走进教室,陡然发现眼前开口叫我老师的人,居然跟我一般的穿着打扮。那一分钟的惊悚,简直可以跟小时候第一次在内裤中发现鲜血,以为自己受伤将死的恐怖事件媲美,让人由内而外地深度震动。
下课,立即匆匆跑回宿舍,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仔细对照,确认自己脸上尚未出现皱纹,脸颊也依然红润饱满,却终究是急急地脱掉了那条咖啡色小裙子,多少有些忧郁地意识到,恐怕今后,再不能如同过去一般,自由随意地把许多衣服套在身上招摇过市。时间的轮廓和形状,像是某种无法触摸的立体画面,带着许多足以让心胸酸胀不已的东西,无声无息,绕在指间……难言的遗憾。
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结婚宴,每次看到穿婚纱的新娘子,都觉得世上最美丽的人莫过于此。不知哪一天开始,“结婚”两个字却突然开始像催命的符咒一般,时时刻刻漫在耳边,而其实无论我老娘唠叨多久,又或者大歪的亲戚朋友或明或暗带来多少提示,都不若真真切切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披上婚纱那样来得直接震撼。
有一日,我和大歪在宿舍里煮火锅,看《蜗居》,边看边感慨,现实白领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到底掩盖了多少难言的窘迫和尴尬,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真是重磅炸弹啊……我亲爱的章灵娟同学准备结婚了,请我当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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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灵娟的先生……该如何形容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见到了她的父亲。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矮胖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站着不动时倒是煞有介事,但只要一行动,举手投足间便充满了无法遮掩的乡土气息,笑容十分灿烂,与人握手的时候,姿态十分谦卑,指上配着好几枚青翠欲滴的翡翠戒箍,手袖扬起,露出一块超豪华的劳力士手表——听了介绍,才知道这位名叫方宏志的先生,是一个富有的山西煤窑主,拥有不少的资产,最近开始转型投资房地产,正在首都四处活动,结果邂逅妩媚娇艳的售楼小姐章灵娟。
娟娟爱嫁什么人,我自然是没有丝毫插嘴余地的,只是,在一起吃过饭,终于得到机会同娟娟单独说话时,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问她:“你原先那个男朋友……?”
“早分手了!”章灵娟无所谓地耸肩。“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也买不了一平米的房。他倒是想要我等,可等到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等到我人老珠黄,一钱不值,终于可以抱着一把两居室的钥匙嚎啕大哭?”
“其实租房也无所谓啊……我不也住着学校的周转房?”我多少还是有些感慨,脑海里盘旋出那个冲到我们宿舍跺下指头的男孩的模样。坦白说,因为娟娟长相娇艳,颇招男孩子喜欢,当年她那两个男朋友,长相都相当不错。
“不止是房子!”章灵娟摇头:“我需要的东西太多,而奋斗又太艰难。我只愿坐享其成,而方宏志能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她一边小口地舔着杯子里的冰激凌,一边说:“你也知道,我家境十分普通,大学期间也没怎么好好学习,读书的时候没感觉,出来才知道艰难。走到哪里都碰壁,感觉谁都可以踩你几脚……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年轻和姿色了,如果不能凭借婚姻改变地位,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她笑一笑:“漂泊这么多年,我都快绝望了,幸好遇到老方!”
人各有志,况且她想得如此清楚,我无话可说,微笑岔开了话题:“打算到哪里度蜜月?”
“去看看自由女神……”章灵娟笑:“你在美国读书,感觉应该不错吧?”
“也就那样!”我轻轻取过纸巾擦嘴,笑:“这个世界实在标准化得厉害,去到那边,我们自己开伙,超市里购物,东西也差不多;逛商场,很多品牌耳熟能详;风景、民俗固然有些特色,看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听说……你跟大歪……”章灵娟笑得有几分诡秘。
“这几年,我们结伴留学!”我坦然微笑。
她呵呵笑起来,说:“难怪明兰几年不理我了!堂堂部长千金,临毕业了,被你撬了男朋友,一定是觉得无脸见人的……”
“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我忽然觉得头疼——消息怎会是以这样一种姿态在传播?
“大家不都这么说吗?都说大四毕业前夕,你忽然变得十分嚣张,公然同大歪出双入对,逼得明兰没脸在学校露面。更何况,毕业典礼上,你俩那么明显地互相装作看不见……”她又是呵呵笑:“其实无所谓,我早知道你暗恋姜俊伟,暗恋多年,终有一天变成明恋,也是好事。况且,你也有嚣张的资本。斯坦福哦,几年都不出一个呢!”
冤枉啊……
我郁闷得直想吐血,欲待声辩,发现根本无从辩起,只好求饶地说:“这些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还是趁早跟我说说,当伴娘要干些什么吧,免得到时候出洋相,给你丢人……”努力地回忆毕业典礼的情形,却终是有些模糊,不甚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