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急跳,我抬头看着她,无法开口说话。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西西,不用等到何家动手,我也会代表家族,把你抹去……”她垂下了眼睑,一字一句说:你消失于一场舞会,无声无息地消失,然后,一个月后,会有人在海滩上发现你的遗体。你的容颜已经无法辨认,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一个伤口或者痕迹……”
她描述得如此真切,一瞬间让我感到某种毛骨悚然,忍不住颤声问她:“为什么……”努力定了定神,又张嘴,艰难地问她:“舞会那天,是您派人掐断了电源?”想起粱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压在我嘴唇上的那个亲吻,心中闪过某种隐约的领悟。
她的目光中掠过一丝赞赏之意,旋即叹息着说:“其实,你们之间也很多年了,只是一则,这些年来,有明部长家的千金主动跳出来,风雨无阻地追随着他,吸引了大家全部的目光,所有人都不往其他方向联想;二则,他从小就是一个十分杀伐决断、果敢坚毅的人,所以,若不是他无意之间露出破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他会自乱阵脚,对你付出如许真情……”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我,徐徐说:“我的家里情况复杂,我想你大约也知道一些。因为素
来有家族规矩束缚,我家历来的传统便是嫡长子继承全部家业,其余庶出的儿子都只能分得基本的财产,并且终身不得经营与家族相关的产业,须主动退出竞争。原本我哥哥出类拔萃,一切相安无事,但后来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车祸……”
她轻轻吐了口气,接着说:“我哥哥去世后,所有姨太太们都前前后后地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家里一时风声鹤唳。我父亲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儿子,不得已,将我推了出来,暂时坐在继承人的位置上,但所有人都知道,早晚必定是会有一个儿子真正出来掌家的。原本除了我大哥,其余儿子基本上沾不到家族的生意,但在这样的情形下,父亲再不乐意也只有放权,让他们全都参与到家族生意中间,各自崭露头角。相较而言,我四弟的母亲家世要普通一些,又不大得我父亲欢心,所以比起其他兄弟相对处于劣势。原本家族里谁都没有留意到他。然而那一年,他刚满二十二岁,在柏林碰上媛媛的长兄,两人一见投缘,迅速便达成了联盟。他当场便许下婚事,断然同何家合作,迅速迎娶媛媛,当真下得一步好棋,忽然崛起,令人侧目……”看了我一眼,轻轻摇头,说:“西西你已经失踪了十天,让我们来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变化!”
她轻轻抽出一份资料递给我,上面记录了我失踪十天之间,周围所有同我相关之人的各种反应。
大部分人自然是毫无反应的,包括我的父母,十天之间,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听到梁大小姐说一切安好,便安然地挂断了电话。
真正对我的失踪做出强烈反应的人只有两个。
粱湛在舞会上同样地中了迷药,醒来后找不到我,立即停下了所有正在进行的事情,不眠不休地全世界找我;而大歪同学,在第三次拨打我的电话依然听不到我的声音之后,已经订好了飞往伦敦的机票。
一时着急,我忍不住大声地抬头问梁大小姐:“您把我留在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梁大小姐轻拍我的肩膀,叹息着说:“西西你不要激动。这是之前九天的情况。就在今天,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四弟终于渐渐回味过来,最有可能对你动手的人是谁,今天上午,已经赶回香港见我父亲。姜俊伟也已经得到你确切平安的消息,刚刚退掉了机票……”
我的心底依旧疑窦重重,抬头问梁大小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梁大小姐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当真说起来,事情其实也十分简单。第一,我的父亲已经选定了我四弟作为家族事业的掌门人和接班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会逐渐安排人手为他开路,扫清所有可能影响他接班的障碍;第二,在生意方面,全世界范围内,再没有另外一个人家能够像何家这样同我们关系密切,可以提供我们事业方面的帮助,所以,没有人能容忍破坏这种密切结合的外力因素。”
我想了想,抬头看她,诚挚地说:“我没有想过介入他和媛媛的婚姻。我承认,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做不到在他面前无动于衷,将一切视而不见,但我确实……”
“可是他真的爱你!”她看着我,徐徐摇头,一字一句说:“多么滑稽的事情啊。为了获得继承资格,他从小到大付出了多少努力。然而当一切终于唾手可得时,他却打算放弃一切,到中国去找你。我父亲被他惹得大怒,不得已,向他下了通牒,如果不能斩断这段情缘,便会动手将你抹去……我接到指令,提供赞助,引你到英国,原本没有告知他,但你一踏上英国的疆域,他依然第一时间就知晓了,不顾伤痛,坚持到伦敦塔见你。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对父亲有所交待,他不得不装出同媛媛十分亲热的模样,内心深处却十分痛苦。”
她顿了顿,眼神中间忽然浮出某种温柔,一字一句说:“在何家时,背过所有人,我看到他盯着你的背影,那样温柔又那样难过,忽然觉得不忍心。虽然注定分手,我觉得,还是再给你们一个相处的机会,让你们知道彼此的心意才好……”
我真的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把所有东西一一吞咽,全部消融,只觉许多无法控制的液体,从心的深处翻卷出来,寸寸蔓延。想了想,含着泪水,抬头看着她,说:“可是原先在国内,我已经同大歪住在一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同他断了联系,对大家来说,不是……更好吗?”
“你真的打算嫁给姜俊伟了吗?”她低头看着我,轻轻摇头,说:“你不过是找一个幌子,一个台阶遮住自己而已……一如,他在非洲拼命折磨自己……你们放不下,无论相隔多久,分隔多远,心尖上的那一点牵挂,终究是无法放下啊!”
“父亲要我留你十天,让他感知,是选择让你安静地活下去,还是两个人一起壮烈……”她盯着我,仔细看了片刻,轻轻摇头,说:“当然,如果果然只有家里的压力,也许我还可以考虑站出来,帮你们抗住所有,放你们幸福,毕竟这个人世间,真爱难寻。真的,西西,当我在何家看到你时,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感觉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的眼角漫出泪光,想了想,抽出纸巾,轻轻拂拭了一下,又一字一句说:“你知道他是如何露出破绽的吗?这些年,他在非洲辛辛苦苦地拓荒,大家都只道他是为了向父亲邀功,直到这一
次,他在尼日利亚受了重伤,我赶过去看他,才知道他辛苦周游在许多反政府武装与当地政府之间,干着许多危险的买卖,逐渐在打造着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我猜从爱上你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着手做着某种准备。他是如此有决心、有魄力又极度能吃苦的人,这些年,确实也在一步一步实现着自己的计划,然而他的时间太有限,根本无法做好所有……”她轻轻叹口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说:“他这次受了重伤,昏迷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被无数探视的人听到。他的王国全部被父亲派人接管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也算是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