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很危险,想了想,觉得是废话。
自然是危险的,否则何来那两次的重伤,那许多的伤疤!
梁大小姐说,他两次重伤都是受到我的干扰,未免过于高看了我,但我明白地知道,如果一件事情,他已经计划了很多年,就不会轻易让这件事情中途夭折。
他本是这样的男人,以天地为棋盘,以湖山为经纬,有扭转乾坤的豪气,也有孤注一掷的狠意。自来,只要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便不是外力可以轻易撼动。既如此,说得越多,阻扰越大!
脑海里瞬间转过许多的念头,只想开口让他留下,然而思来想去,终究只能伸手,轻抚他的脸颊,轻轻问:“明年还来陪我看梅花,可好?”
他不语,抱紧了我,拧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偏转,徐徐低头,嘴唇深落下来,重重压上我的嘴唇。
俨俨的芳醇味道在齿间蔓延,唇角有伤感伴甜蜜之意如水纹,环环荡漾,渐开渐深。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如此刻般,将一切全部抛开,唯独拥抱他,亲吻他。
忽见天空爆起烟花,一簇一簇自地面弹到天空,一朵接一朵地盛放,迅速缀满天际,像是珠帘漫卷,又仿若漫天星辰一起挥手,将希望向人间抛洒。
今日原是除夕,过了凌晨,又将是新的一春。
传说人类本来的面目,原本有四手四脚,被强行分为两半,投于世间不同的角落,所以从一出生,每个人就在努力着,不停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然而只要走到世间,便免不了衣食住行的羁绊,七情六欲的搅扰。有些人终于寻到了,还是原样;有些人虽然寻到了,已然发生变化;而有些人,便永远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寻找着、却再也找不到!
身下仍有残雪薄积,枝头有红梅吐蕊,凝霜含香。
不能开口说离别,不得询问归期。
不能伸手拉住他,不得阻挡他的步伐!
不知此别,重聚是否有期,然而何其有幸,今生让我遇见他,蒙他垂青!
爱有天长地久地期盼,亦有瞬时绽放地绚烂,我看不清明天会如何,然而我终究会记得,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我们踏雪寻梅,望漫天烟花如霞……
【尾声】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终于接到了十分光荣的任务,代表学校下到基层,参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我一贯喜欢农村纯然的天地,况且此次的建设点,在天津的一个小渔村,背山临海,风光秀美。
路过疗养院时,看着曾经熟悉的大门,一时感慨万千,特地备了礼物进去,一一拜望那些曾在我最艰难时看顾过我的人,走到湖畔,看到明兰沿着沙滩徐徐漫步,眼神中依旧有难解的迷惘,但仇恨之意已然淡去许多。这个疗养院本是粱湛的私产,自我离开后,便转给了李教授,专供他进行一些相关疑难心理疾患的治疗研究。
重新见面,大家都十分欣喜,聊得不亦乐乎。意外收获是,当我离开疗养院时,从中带走了一个小女孩儿田美美。
这小姑娘患有严重的恐惧症,受到刺激时,会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啃墙角,同当年的媛媛一般模样。我进去时,正逢到她发病,拎着枕头疯狂拍打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
十分熟稔地扑上去,避开她的正面攻击,我轻而易举便抱住了她,轻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说:“别怕,有我呢,一切有我!”她瞬间安定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瞅着我,目光中隐有信任。
下到渔村,受到当地领导的热烈欢迎,其实以我的专业方向而言,能够给当地政府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倒是借此机会,终于深入实际地见识了一番田园风光、五谷杂粮、
章灵娟已经当了母亲,生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囡,从照片上看,长相完全取自父亲,竟没有丝毫继承到娟娟的靓丽模样。据说,因为此事,可怜的老方同志被迫在床前罚跪了数小时负荆请罪。
媛媛同学信守诺言,果真从非洲草原给我弄了一只野生动物,大费周章地漂洋过海送来。我揭开一看,忍不住莞尔——笼子里是一只毛发泛着金色的非洲鼠,活泼泼地上蹿下跳,倒是十分灵透可爱的模样。
我换上轻便的休闲服,带着美美,东家地里拔一簇韭菜,西家大棚里摘一朵鲜花。从村头吃到村尾,挨家挨户唠嗑,有空就在坐在海边看景,赏汐涨汐退,观潮起潮落*并没有刻意算过日子,然而每一天都过得平静而充实。
忽有一日,听到消息,说有人专程从北京赶来看我,推开门,见到林江洋。
他在两次恋爱失败之后,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终于又想起了我,一见面,开门见山直接就说:“我们都是研究心理学的,猜来猜去浪费功夫。西西,我此来只问你一句话,是否愿意做我的女友?”
到底该如何评价这件事儿呢?
我的确是研究心理学没错啊,但我本质上首先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注重那种风花雪月的浪漫,即便结局相同,过程的变化也是万不可省略的!
只此一条便封死了他未来所有的可能性,然而抬起头看着他时,我依然十分礼貌,笑笑地,一字一句说:“我对直奔婚姻比较感兴趣!感觉处男女朋友什么的……纯粹浪费时间。”终于成功地用超前卫思想彻底镇住了他。
他终于又回北京去了,临走前,忍不住瞅着我,笑着说:“你怎么把自己晒成这般模样了,活脱脱一个非洲难民!”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柔软更柔软。每天坐在沙滩上晒太阳,再晒太阳,再再晒太阳,自然不会是毫无效果的,而我本心里,其实真的好希望直接奔到非洲去,哪怕,去做难民!
终于又一次迎来皑皑白雪,观百花肃杀之际,朵朵红梅枝头傲立。
终于,又是一年除夕。
不知撞了什么运道,清早刚起床便接到了远在俄罗斯的尤里同学的电话,大吼大叫地说他幡然悔悟,决定到中国来娶我。一听他的口吻就知道,此同学又醉酒了!
好不容易笑笑地打发了这位同学,不过片刻,竟然又一次接到林江洋的电话,说他经过深思熟虑,认为我的话极有道理,决定接受我的建议——我究竟建议他什么了?望天……
然后,在此后的几个小时之内,从我的父母开始,直到阿隆帅哥何媛媛美女,再到各种亲戚同事朋友病人家属……各种拜年问好的电话源源不断拨进来,简直接得我唇干舌燥,口吐白沫。
好不容易午间时分,电话稍静了静,待我猛喝过一通水之后,终于又接到了一个我不得不高度重视的电话。
时隔一年多之后,大歪同学终于又一次给我打电话,十分郑重地说:“我妈已经把真相全部告诉我了,西西。其实你并没有当粱湛的情妇对不对?”
听着他的声音,有种久违的温暖,禁不住就放低了声音,我轻轻地问他:“你还好吗?”听到他说,“等我找到你,估计就好了!”毅然决然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