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要让下人们立刻送她回程,却不料李子琳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捂着脸哭了起来:“娘,我回不去了,表哥把我休了。”
“怎么可能,浩儿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休了你,琳儿快别说笑了,回京城你舅舅家去。”钱氏却不想要承认这个事实,固执的推搡着女儿。
李子琳这段时间备受煎熬,先是亲哥哥被牵扯进了舞弊大案,直接被下了牢狱,父亲不得不四处奔走,最后求到了他们门上。
李子琳与父兄感情很好,自然是想要帮忙的,谁知道公婆不但不帮忙,还把她直接关了起来,表哥更是对她的请求视而不见,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在哥哥被定罪之后,她自己也被休了,那个母亲口中对她十分疼爱的舅舅对此不发一言。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母亲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李子琳又羞又恼,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钱氏一看女儿倒了,倒是也不再发疯,只是顾不得徐氏丝毫,让人扶着女儿就回了府,徐氏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肚子,拽紧了帕子跟了进去。
李子琳被休弃回来的事情,章元敬是第二日才知道的,到底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人,他心中也是愤怒,恨不得将那一家人狠狠鞭笞一顿,却又深感无力。
李承业不放心儿子,带着家丁随同去了边疆,李家这边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门外安静,门内也安静,连之前钱氏时不时的闹腾也消失不见了。
除了章元敬依旧每日登门,李家大门都是紧闭的状态,连赵大人也再未出现。
这一日,章元敬从李家回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姜氏看着有些心疼,亲自绞了帕子给他擦脸,一边说道:“好歹在家好好歇一歇。”
章元敬却道:“老师家里头六神无主,我去还能帮帮忙。”
姜氏也劝不住他,又说道:“听说他们家丫头回来了,这几日你可曾见过?”
章元敬点了点头:“在老师身边见过一次,后来就没有再见过。”
姜氏眼神微微一闪,心底倒是放心了一些,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血也好,李家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她也是同情,但更多的是担心孙子会不会被牵连。
吃完饭,章元敬没有陪着老太太唠嗑,径直回到了书房,翻阅起四书五经来。
只是越是想要静心,反倒越是不能,半晌,他放弃似的放下了书本,愣愣的看着外头的黑夜,没有灯光照亮的地方一片漆黑,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
“少爷,您累了吗?”余全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您早些歇息?”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余全,你可曾觉得这世界太过不公?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人当作物品一样售卖。”
余全不明所以,便回道:“我,我吃太多了,家里头养不活,却遇到了少爷您,这些年我过的比家里头还要好,吃得饱穿的暖,只觉得日子再好没有了。”
章元敬噎了一下,看了一眼余全,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过方才那一腔的不平,对世界的不满倒是消散了大半。
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是皇权独大,会被株连九族的世界,想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后的家人,保护好在意的一切,唯一的办法只有站的更高,拥有更多的权利!
章元敬的眼中盛满了坚决,他再次拿出书本,这一次,他心无旁骛,效率反倒是比以前更好了一些。大概在此之前,他总还是抱着一种考公务员的心态,现在他却知道了,他考的是人生,是自由,是对自己性命的掌握权,是让皇帝不敢轻易处置的那个位置。
80。行路难
因为李老先生重病,一日日只能卧床不起,章元敬一开始都在病床前尽孝,也能帮着章氏打点里外,但徐氏和李子琳回到青州县之后,章元敬就不太方便上门了。
徐氏是他的师嫂,李子琳更是被休妻回家的归妇,外加现在他年级大了,李老先生还卧病在床,日日出入李家难免有些惹人非议。
流言蜚语能杀人,尤其是现在李家一落千丈,原本在青州县高人一等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原本那些看李家不惯的人家,这会儿正等着找个接口扑上来咬一口。
章氏下令紧闭家门,除了日常出入不再见客,倒是死了不少人的心。
虽然不能日日都去,每隔几日章元敬还是会上门探望李老先生,眼看着曾经身板挺直,温文儒雅的老师,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连吃喝拉撒都靠人服侍,他的心中也难过的很。
相比之下,李老先生反倒像是想开了,只是性格沉闷了一些,不愿意见那些外人,也只有章元敬来的时候,他才能打起精神来说说话。
章元敬只是闭门苦读,将自己往年所学复习了一遍又一遍,又开始将厚厚的一叠袛报啃得一个透彻。每日天将将亮就晨起,练过几遍五禽戏就开始读书,累了就在院子里头跑一圈儿,渴了饿了就吃吃喝喝,半点也不亏待自己,只每日一直到天黑,用蜡烛都伤眼了才上床歇息,枯燥乏味的日子日复一日,他居然也坚持了下来。
章元敬不觉得辛苦,但姜氏孙氏却心疼的不得了,以前早出晚归也就算了,如今人在家呢,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偏偏还瘦的跟竹竿子似得,为什么,还不就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