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帐,如何能算?
院外,招福命众歌姬散去,在梅树下站了一阵,听到内院的朗朗笑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笑声信步走来,铁苍龙收到暗卫的预警,连忙打开冬门,招福和墨十三四目相接,墨十三瞠目结舌,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难道是招大人?”
几月不见,招福已完全不是当时的俊朗模样,脸色发青,眼眶深陷,背已佝偻,没有半点生气,若不是那双与阿懒相似的浅棕色眼睛,他还真不敢相认。
招福浑身一震,莫名的酸楚一阵阵涌上来,冷冷道:“秋教习,亏你还记得我!”
墨十三哪里能应付这种酸溜溜的话,呵呵直笑,将招福迎入屋内,铁苍龙朝两人比比手势,两人原地待命,铁苍龙心急火燎地闷头朝外跑。
铁玄武和他共事多年,早有默契,此时铁玄武一定和他一样,想找出朱雀和白虎,说清楚到底该怎么办。
墨征南可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奉墨十三为主的铁卫不行,他是铁卫之首,不能袖手旁观,让墨十三陷入水火。
进了门,招福仍然没什么好脸色,当仁不让地在主位坐下,气哼哼道:“你们铁卫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吗,怎么,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难道不知道韩夫子今天遇刺?”
“不!”墨十三面色凝重,一字一顿道:“我的阿懒不会丢下我!”
招福心头巨恸,缓缓站起来,深深凝视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良久,提笔写下几个字,将纸和一个墨玉蝉举到墨十三面前,大笑道:“秋教习啊秋教习,你还真是天真!”
“舅舅!”墨十三定定看着纸上字迹和刻着“乌余”字样的墨玉印鉴,在心中反复呼唤,突然大步向前,单膝跪在他面前,因为太过压抑情感,身体微微颤抖。
亲人原本就是熟人,他怎能不激动!
招福回想过去种种,如何有颜面受他大礼,连忙扶他起来,咬咬牙,双膝跪倒,压低声音道:“招福愿奉十三殿下为主,做盘古朝第二人!”
墨十三微微一怔,将招福一手扶起,笑得无比张扬。
第八章金钩晚凉1
入夜,太平馆灯火通明,年过半百的曹韩城早已精疲力竭,却仍然不敢合眼,用大氅和毛皮围脖包裹得严严实实,顶着凛冽寒风四处走动,一会查看厨房有没有人怠工,一会去歌姬的住所叮嘱她们随时待命,一会去看看炭够不够用……不是他马屁功夫到家,皇上有口谕,若是有半点怠慢,他的项上人头也就飞了。
让他不解的是,明明住进天字院的连墨十三一起才五个人,预备吃食的时候铁苍龙却向他报了个繁复的名目和恐怖的数目,害他一时手忙脚乱,四处差人采办。
不过,才半天工夫,他已经明白传说中铁卫的可怕,墨十三明里的贴身铁卫只有两人,然而,暗里还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此,稍一接近天字号院,他仿佛进入莽莽森林,阴森森的眼睛无数,异动频频,让他每次冷汗淋漓,生怕人家一不高兴就把自己咔嚓了。
他跟随皇上多年,深知皇上还沉浸在天朝风范的美梦里,一副大家长做派,当燕人是顽皮的小孩,闹得凶就丢颗糖果,若实在闹得太难看,就派人敲敲他的头,再丢颗糖果,如十年前那般。
皇上却不知道,十年的时间,一个孩子已能长成凶悍的大人。
天字号院旁边是人字院,曹韩城如今在此暂住,然而,屡次经过,他只是瞥一眼就匆匆离开,仿佛里面有洪水猛兽,不知情者还当他成了大禹,兢兢业业,一心办差。
铁萁颇有雅兴,出门折了枝梅花,一边闻一边溜溜达达进去,将梅花插在酒瓶里,回头冲墨十三笑道:“你猜那老头藏了什么东西在人字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