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地起身,以从未有过的迅猛身手扑上去揪住乐游的衣襟,大吼道:“你这庸医,眠蛇无药可解,你懂不懂,另外半颗解药是我眼睁睁看着被揉碎扔掉的,你把他骗到哪去了,还不快把他叫回来!”她突然松开乐游,匍匐在方丈面前,哽咽道:“大师,请赶快派人把秋水天找回来,别白费工夫了!”
方丈脸色凝重,“孩子,请稍安毋躁,阿天早已出发,骑的是书院最好的马,现在绝对追不上了。
你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安心等他带解药回来吧!”
云韩仙一寸寸从地上撑起来,推开方丈和乐乐搀扶的手,踉跄着回到门槛坐下,抬头望着如血残阳,喃喃道:“乐乐,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去找冰蛇?”
乐乐不忍看她那枯木死灰般的面容,讷讷道:“夫子,你别担心,秋教习从小在山里长大,而且在寺里习武多年,这事难不倒他!”
乐游突然来了兴致,笑嘻嘻凑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知道冰蛇?”
云韩仙横了他一眼,磔磔怪笑,“是我画的《太平图》,难道还不知道冰蛇?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信口开河,把别人当猴耍。
我问你,你见过冰蛇吗?我在太平山三年,寻访无数山民,冰蛇只是口耳相传的传说,连几个百岁老翁都没见过,你就能肯定真的有这玩意?”
乐游尴尬地笑着,一边往柴门退去,方丈长叹道:“乐先生,请随老衲到禅房休息,多年不见,乐先生跟老衲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如何?”
“好说,好说!”乐游急不可待,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秦水浔发了一阵呆,让乐乐去做饭,轻手轻脚坐到她身旁,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塞到她手中,轻柔道:“这个,是他留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这个是他娘留给媳妇的,你清醒的时候摸摸它,他在远方就能感觉到。”
她慌忙把布包夺过来打开,颤抖着拿出精致绝伦的墨玉蝉,紧紧捂在胸口,泪如雨下。
秦水浔欲言又止,悄悄离开,乐乐关好柴扉,踌躇着坐到云韩仙身边,在她脸上看了一会,欲言又止,干脆随着她的目光托腮看天,看得西天最后一缕光都被黑暗吞没,竟耷拉着脑袋打起盹来,直到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才猛地清醒,而云韩仙仍是那个姿势,双手捧在胸口,皎洁的月光中,满脸水痕。
“啊,看我这猪脑袋!”她大叫起来,慌慌张张跑进厨房下了碗面出来,小心翼翼端到云韩仙面前,讪笑道:“韩夫子,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要是那呆子在,她现在肯定把嘴一张,等着他吹冷了喂进来。
又或者,她会坐到他怀里,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能把面吃出比蜜还甜的滋味来。
她苦笑着接过碗筷,面仍是原来的味道,只是,多了种浓浓的苦涩。
也许,在剩下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化开。
第八章墨染千山
即使方丈和山长把消息封锁,秋水天求药的事情还是很快传开,云韩仙再去学斋上课时,夫子和学生看她的目光,就都有了不同的内容,连平时从未说过话的夫子,也时常特意到她位置问候一番,碰上不认识的学生,皆敛容行礼,神情谦恭至极。
厨房还为她开了小灶,在秋水天的灌输下,掌勺熊师傅对“我家阿懒”韩夫子的口味耳熟能详,倒也不用多费工夫。
云韩仙却仍是那懒洋洋的性子,她拒绝山长要人接送的建议,每天囫囵睡醒便收拾一番往书院走,走走停停,往往到了书院已是最后一节课。
学生们还发觉,她讲课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似乎有把所有才学倾囊而授的架势,脾气也不甚好,见有人开小差吵闹急起来戒尺一抓就打在书案上,有时候一天竟要打断五六把戒尺,每个人都胆战心惊,丝毫不敢分神。
即使夫子伏在书案上小睡片刻,学斋里仍是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