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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多少次,既然决定陪你,便是我自己的对错、与你无干。倒是反过来想想,这次若是没有我在场,你倒可能真成了毒人。如此,这一口,却也值了。”
“值?”
白术的表情显得愈发痛苦:“……可大战己迫在眉睫前,万一你毒发,军机营地里谁又有谁能做这个主?”
苏穆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要帮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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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道里寒冷的时节,过去了一日、又一日。转眼之间,与浩气盟约定的决战已近在眼前。
苏穆武坐在帐内,靠近堆满了红炭的暖炉,依旧擦拭着那柄已然发亮的幽都玄虎。枪尖如镜,照出他身后正滤除药渣的黑袍人影。
那夜之后,为了随时掌握苏穆武的状况,白术便也搬进了这顶帐内居住。当然,出入帐中需要绝对小心留意。
因为苏穆武那天所托之事,第一件就是:不要将他被毒人咬伤的事,告诉军营里的任何人。
为此,苏穆武甚至故意调走了卫兵,好叫他们发觉不了这顶帐内的怪异之处。
据说,浩气盟那边约下的战期,乃是军师翟季真夜观星象所定。苏穆武一开始并没有多想,然而洛道连着两日都是难得的艳阳高照,军机营内士气大振。
可就算是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苏穆武依旧会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从身体深处某个无法自控的地方发散出来。
白术是对的。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尸毒的魔爪。
被隐藏在皮质护腕和重重纱布之下的手腕,已开始变为诡异的青黑色。
这三日,是白术从未经历过的,犹如地狱一般的三日。
那天夜里,苏穆武要他帮忙自己两件事。第二件就是尽可能的压制、拖延尸毒的发作。白术以轩辕社的药丸和毒人牙粉内服外敷,并定时冷敷受伤的手腕,但是某些不幸的苗头,还是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这几日,洛道连晴。可是每个晴日后的夜晚,在黑暗得只剩下金红色炭火的帐内,白术一次次披衣起身,只为了帮助身边那个在梦呓中喃喃喊冷的人,裹紧更多的毛毡。
不知是第几次,熟悉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警醒的白术立刻睁眼,抓起枕边的药盒靠了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油灯并未点亮,但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能够感觉到苏穆武身上所散发出的热量。
他高烧不退,一如既往。拭汗的布巾抚过面颊,甚至能够感觉出有粗糙的盐粒滚落下来。白术用沾了盐水的白绢为他润唇,同时听见了苏穆武喉间所发出的、无意识的气声。
紧接着,白术感觉到有什么火热而柔韧的东西,触到了自己的面颊。
是指尖。
苏穆武的手,不安分地从毡毯内伸出,在白术的侧脸上轻轻地摩挲。随后,修长且布满了厚茧的指腹沿着发迹向后滑动,插入那一头如瀑的黑发,再沿着发间若隐若现的颈项向下滑动。
发烫的掌心所过之处,白术心旌摇动,觉得自己仿佛就要随之点燃。
这究竟是神志不清的举动,还是真正地有着更多的涵义?
借着炭火余烬的红光,白术看见了苏穆武的眼睛,它们因为高热更显得明亮。
像是受到了情蛊的诱惑,白术定定地凝视着这双深眸,忽然感觉胸中生出一种情绪,如水面的油膜层层荡漾,飘忽晕眩。
后知后觉地,他朝着这明亮的眼神靠去,一点点低头,感觉自己也融入进那股热度中……
然后,他听见一声叹息。
“不怕传染?”苏穆武的笑容中,透出浓浓倦怠,“我可不想和毒尸共处一帐。”
“我才不会变成毒尸……”白术不甘示弱地重复那老句话,“要变也是变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