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被拉下去之时,情绪激动,口中还在怒骂着报应一事!易修远见此,眼带笑意的瞥了杜衡一眼,这杜衡最近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骘,手下的人连连折损,当真叫人……觉得痛快!
这时,沈穆清回禀皇上道:“陛下,案情到此,已基本清楚。卫尉冯敬,欲借皇后生辰宴行刺,图谋不轨,若非广陵侯,今日怕是……”
冯敬闻言,许是今晚变数过多,此时此刻,冯敬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向沈穆清发问道:“敢问沈大人,朱雀门的桥,明明已经修缮,微臣又为何要说朱雀门桥坏一事,若真是微臣故意借道正阳门,又说朱雀门一事,岂不是此地无银?还有吴俊,若真是他主动找上赵立煜的,为何还要提让正阳门侍卫作证一事?”
沈穆清冷笑一下,回道:“若是今日事成,又有谁会问冯大人此事?朱雀门桥已经修缮妥当,是冯大人消息不灵便,也未可知。至于吴大人,依冯大人所言,是正阳门所有人都想故意加害他了?”
冯敬闻言,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深知,今晚在场的,未必不知他是冤枉的,他怕是做了这局大棋中的棋子,即便此案破绽再多,他们也会视而不见,坐实他的罪名!
冯敬摇头苦笑,这一劫是躲不过了。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尽的悲凉与哀戚,叫人闻之心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行刺皇帝,何等沉重的罪名,可惜我的一家老小,要给我陪葬……”
冯敬在殿上老泪纵横:“我的菲儿,她还那样小……”
说至此,冯敬哽咽难忍:“连累你们了……我先行一步,黄泉路上,咱们一家子,再来作伴……”
说罢此些话,冯敬颤巍巍的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宣室殿门外繁星璀璨的夜空。
只听他‘啊’的一声怒吼,卯足了力气,向大殿石柱上撞去。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素白的雕龙柱。
冯敬半个头深深的陷了下去,鲜血混着泪水弥漫在他渐无生趣的脸上,他的身子无力地顺着石柱缓缓滑下。他摊坐在地上,靠着那气势磅礴的雕龙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萧雨歇立在一旁,他是行军之人,早已见惯了死亡,纵然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他心内又如何能够做到毫无波澜?且此事,还是他和文君,一手策划。
那一刻,不知为何,萧雨歇恍然想起了杜衡曾跟他说的话——朝廷是这个世上最黑暗的所在。它无耻至极,需要的时候笼络有加,不需要的时候便翻脸无情,它可以为了掩盖一个谎言而大开杀戒,也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它从不在乎政敌的家人如何撕心裂肺,也从不在乎失败者是以何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想到此,萧雨歇心中长叹,这便是朝政,从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是与朝政二字沾上边,没有谁的手,能是干净的!
冯敬的死,并没有在今晚这场风波上掀起多大的波澜,皇帝随手招来几个太监,将冯敬抬出了宣室殿,若非是怕血迹更多的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怕冯敬会被更加无情的拖离此处。
很快便有太监上前清洗了雕龙柱上的血迹,冯敬的死,一丝一毫的痕迹,也不曾剩下。
这时,皇帝下了口谕:“罪臣冯敬,行刺未遂,家中成年男女,一律斩首,其余没为官奴。”
紧着着,皇帝长叹一声,语气及其失望与悲凉:“卫尉一职,掌管京师徼巡,何其重要,卫尉做出这等事,当真是叫孤胆寒。”
司空易修远,亦是长叹,附和道:“回禀陛下,卫尉乃是要职,一旦卫尉有了异心,无异于京师失守,陛下定要将此要职,交给陛下的心腹!”
皇帝闻言,颇为赞同,感慨道:“爱卿所言极是,孤观朝中众人,若论能力,与对孤的忠心,非司徒大人莫属啊!”
杜衡闻言,眉心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只见皇帝继续含了推心置腹的神色,对杜衡说道:“孤登基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唯有司徒大人功不可没,若论肱骨之臣,司徒大人当属第一,若论孤所倚仗,司徒大人也属第一。先是太仆一事,今又有卫尉行刺,孤当真是怕了……”
皇帝说着,愈发触动心肠,动容道:“遍观朝野,唯有将京师安危托付于司徒大人,孤才能安心!你放心,虽然暂且将爱卿降为卫尉,但孤绝不会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