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甘霖嘿嘿干笑了两声,转眼看向何逐空。
何逐空有气无力道:“七星湖财大气粗,苍首座又是诚心诚意,八叔,你就收了罢!”
眸光掠向苍横笛,竟有尖锐的锋芒一闪:“若是不够……往后自有找七星湖算的时候。”
搅得厅堂一片混乱的几个人物暂且偃旗息鼓,但巨石投于湖中,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诸人或怒或惊,嘈嘈切切无休无止。
有心思细腻的,已注意到方才几个少林峨眉的弟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再一想何家大公子话中颇有与七星湖心照不宣的意思,心中都是担忧不已,看来此番七星湖前来怀龙山,只怕包藏祸心所图者大,绝非春游踏青看热闹而来。
越栖见安静的低头吃饭,叶鸩离方才那一掌自己瞧得分明,既有苏错刀立毙袁存厚时势若破竹的狠辣霸气,又融合了一苇心法内敛柔和的舒展之力,而木屑脱色大抵是幻术,一式三层,独具匠心,效果也是举重若轻立竿见影。
越栖见筷子挑起一团洁白的米粒,唇角微露一抹笑意,叶鸩离于武学的架构与手笔,不过如此……他不知武学之道,惟精惟一,方能宏大堂皇,方能气魄浑然,入大宗师之境。换苏错刀来击这一掌,定然不会如他这般繁芜复杂。
但苏错刀把一苇心法教给了他,看来宋无叛得知廿八星经一事,苏错刀竟从未怀疑过叶鸩离,原来他俩之间,当真是毫无罅隙。
越栖见嘴角的笑意渐渐发苦,一时搁下筷子:“颜师叔,我吃饱了,先出去走走。”
颜数宁知他脾性,亦知他心结,料劝也劝不住,便点头嘱咐道:“苏错刀多半已来了怀龙山,你小心……便是北斗盟的人,也躲着些的好。”
越栖见怀里一只药瓶早被捂得温热,答应道:“是。”
出得云来客栈,却见天边阴云四起,雨脚将至,果然不多时便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山路湿润,满眼青意,越栖见冒雨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绕到了后山一个僻静处,见一小小水潭,周边几株花树临崖而栽,曲折幽然,满枝花苞待放不放,随风著雨簌簌而颤,岸边青石如镜,偶有水鸟轻破水面,飞掠而过,留得几声清鸣,正是个绝好的所在。
惜乎此地虽好,已有人捷足先登,越栖见刚踩着青石行至花树下,猛一打眼,只见一双璧人衣袂轻飞,恍然神仙之态。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越公子。”
叶鸩离如此笑言。
他眼睫毛又长又翘,沾了些雨水的湿气,毛茸茸的密密匝匝,苏错刀略低着头,一手给他撑着伞,另一手轻抚在他后颈上,眼神里的宠爱呵护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样的眼神,自己见过的……越栖见如梦初醒,当胸贯入一柄巨斧也似,一颗心已是白骨遍野。
身无内力,冻饿欲死,在月牙峰顶病得只剩一口气时,都不曾真正后悔过,虽悲愤虽伤痛却什么都能原谅,只因为背他上山的路上,无意中回头看到过这样一个眼神。
这种眼神是刹那月满、魂魄花开,再怎么做戏也做不出来,却不料他给予的唯一这一点真,却是隔岸的火光,别人手中的热汤。
自己翻翻覆覆拿出来温存回味的情愫,竟根本只属于叶鸩离,自己不过是个捞月的傻猴子,水中望了一眼月亮的倒影,便以为碧海青天夜夜心,就此不知死活的折腰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