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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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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还残留着暖气的余热,这让郁宁在心中无声地叹息起来,她伸出手往暖气的出风口探了探,不太舍得缩回来,贺臻留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就把暖气再开大了一档,这才踩下油门,驶出了巷口。

一出去正好遇到一个主马路上的红灯,这个红灯白天就难等,夜里更长。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忽然一辆身价不菲的车子一个急刹停在离他们不远的路边,而后车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身影匆匆而出后,又猛地被合上了。

车子偏巧停在灯光之下,素来视力很好的郁宁不怎么费力地看清了下车来的那个人的面孔。认出来人后她错愕之极,扯了扯贺臻的胳膊:“好像是邱俪云。”

她的话音刚落,邱俪云身后的车开走了,一时间显得她那裹着毛皮大衣的身影格外瑟瑟,但邱俪云只是朝着车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毅然决然收回视线,拢了拢大衣,从手包里摸出手机点起了烟,开始打电话。

她走红之后一直以玉女形象示人,如今灯下一身华服又拿着烟,倒像是年轻养尊的阔太太。这样的邱俪云让郁宁暗自咂舌,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发动了,眼看就要掠过邱俪云而去,她才没任何真切感地说:“贺臻,我没看错吧,那是邱俪云吧?”

“嗯,是她。”

“……刚才我们亲历了某个八卦现场?”

贺臻分神望了一眼半是好奇半是惊讶的她,淡淡说:“也许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那也太差劲了,大冬天的,怎么也不能把人丢在大马路上啊。”郁宁理所当然地说。

贺臻似乎对关于邱俪云的事情没有太大兴趣,唔了一声就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对了,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

自从郁宁开始整天泡在天平剧院的大仓库里画幕布,严可铭就让管家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她暂住,免去她在学校和市区来回奔波之苦。一开始她觉得惶恐,几乎要推辞,后来知道贺臻这段时间也住在走廊另一边尽头的房间里,这才带着简单的行李暂住下来。

“还好。我不认床。就是感觉受了太多的照顾,怪不好意思的……”

贺臻大笑起来:“你这么说,倒显得我这个时不时去他家蹭住的家伙脸皮厚似城墙了。”

“我没这个意思……”

解释的话被他轻巧地打断了:“你看,又认真起来了。我一直觉得我还算能逗人笑的,对你却不怎么见效。”

郁宁正想说“没有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一笑:“是你的玩笑话说得太好,总是叫人当真。”

开回严家正好时近午夜,贺臻有钥匙,没有惊动他人径自进了院子停好车,从车库的偏门经地下室上到客厅。客厅里留着灯,始终是灯火通明,但此时的郁宁还是无从分辨严可铭是否在家,她正考虑是不是到楼上的工作室看一眼,贺臻的声音忽然传到耳中:“严可铭出去了,我去楼上看看,你辛苦了一天,去睡吧。”

她确实是累了,于是颇为感激地对贺臻说:“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辛苦你去工作室看看有什么,我明早起来整理。”

道了晚安之后郁宁几乎是飘回房间的,咬着牙打起精神洗好澡,就四肢疲软地躺倒在床上好一会儿没动弹。她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因为被子没盖好冻醒了,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床把暖气调到最大,再把自己深深地裹进被子里,正要再睡,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掠过几道光,剖开墙壁上的暗影,郁宁没来由地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睡意消弭无踪,她赤着脚跑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严可铭已经下了车,车灯之下他的脸看起来影影绰绰的,却有一种不真切的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夜色的最深处。

窗户分明紧闭着,郁宁却不知为何闻到了香水的味道,如一只妖娆的手,让她想起初遇贺臻的那个夜晚闻过的那种女香。她有些急切地任目光在严可铭的身影四周搜寻,却不知道自己是想还是不想看见此时有别的什么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在她几乎就要确认严可铭单身一人的一刻,严可铭侧过身子,朝车里伸出手,接过另一只也向他递来的手,郁宁顿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瞬间如涌潮的水那样澎湃了起来,眼看着严可铭挽着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来,郁宁按在窗台上的手一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从撤开,重新倒回了床上。

车灯又熄灭了,房间里的一切都重新退回彻底的黑暗之中,在这样万籁俱寂又同样喧嚣至极的时刻,郁宁瞪大眼睛等待了许久,又出神了许久,一个念头缓慢而无望地破土而出,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于他无足轻重,也许一辈子的交集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但不知何时起,她已然以仰视者的姿态迷恋着他。

第4章

《热铁皮屋顶的猫》的大幕画好的那一天,严可铭和袁圆、蒋勤、以及灯光设计董依依一起去仓库看成品。

因为严可铭坚持不让郁宁的工作过程受到来自外界的干扰,今天其实是她开始作画以来唯一一次把成品展示给外人。站在画前的郁宁面无表情,膝盖却有点打抖,僵硬着手脚一动不动,沉默地等待着来自任何一方的评价。

在她看来,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亮得像探照灯,锐利得胜似刀锋,神情也统统深不可测。她无法从他们的目光中读到任何暗示,只能咬牙等待。满心忐忑之中时间变得不再可靠,直到不晓得多久之后袁圆的一声“成品我很满意,辛苦了,可铭,小郁”,才终于把郁宁从悬空的状态中解脱回真实世界。

听到这句话的一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争先恐后地涌上了脸颊,她必须死死按捺,才能抑制想尖叫甚至大跳的冲动。郁宁热切地看向严可铭,想从他的目光中得到肯定乃至赞许,她在他脸上看见了微笑,虽然不是对着她的:“董老师,你看呢?”

董依依是一个六十出头的女人,满头华发,脊背笔挺却一如壮年人,瘦而精干,有一双不像女人的手。

“也许要再追加两到三盏灯,等画挂好我再看看。”

“第二幕中途,可以考虑在这里补个追光。”严可铭指了指幕布上月亮的位置,建议道。

接下来四个人围绕着这块新完工的幕布讨论了十来分钟,主题一直围绕着灯光对舞美的配合,郁宁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感觉到沸腾的血液渐渐地平缓下去。她无从参与到这场讨论之中,甚至有很多东西前所未闻,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得近于痴迷。之后蒋勤和袁圆先行一步,严可铭和董依依,再加上郁宁,则留了下来继续斟酌技术上的细节,等到袁圆他们离开,董依依抱起双臂慢慢退后,进一步拉开自己和幕布的距离,又看了一会儿,才说:“可铭,你这么设计,是成心的吧?袁圆要幕布,你就画给她,亏得是你,这么大一张幕,又画得这么美,偏偏不起眼,这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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