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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我不想看见你们!滚!“王剑吼叫着,将自己埋入被窝里。
王书气恼,但又无奈,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唐婉正带着圆仪乘坐马车向山阴而去。一路上,圆仪只是不停垂泪,青碧着急,唐婉却并不理会她。马车入了山阴城,将到赵府时,唐婉道:“从今往后要收起眼泪,忘记杭州城里本不该经历的人和事,莫忘了悠悠和士程都等着你,悠悠等待着你给她自由,士程等待着你为他生儿育女。”
圆仪止了泪水,却并不吭声。她的目光空洞而绝望地看向前方,像一具枯槁直挺挺坐着。从今往后,她的躯壳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那样宿命的姿态令唐婉深深一震,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正失神着,马车外响起车夫呵斥马儿止步的声音,青碧掀开车帘一看,巍峨的赵府赫然就在眼前,青碧对唐婉和圆仪道:“大小姐,二小姐,到家了。”
圆仪面无表情,唐婉却心下一紧:今天起,她的命运走向到底如何?她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握住圆仪冰凉如水的手道:“士程是个好人,他会待你好的,日后,凡事有姐姐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你且宽心。”
圆仪不回答她,也不看她,只是任由唐婉拉着,青碧扶着下了马车。抬眼看面前高墙大院的赵府,她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十年之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赵府威武的门前石狮间半仰着头怔忡怅惘。可是今天她站在这里,却和十年之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八岁的小女孩,十八岁的少女更对“一入豪门深似海”的前程心有慽慽焉。
悠悠正与赵士程在书房里整理《漱玉词》。《漱玉词》经悠悠数月来整理,已汇编完整,此刻二人正进行最后的校对。一篇篇翻阅李清照的诗词,赵士程叹道:“婆婆真可谓婉约宗主,千古第一才女啊!”
悠悠正欲应和,忽见吱吱走进书房,向二人躬身请安完毕,起身道:“公子,小夫人,大夫人回来了。”
赵士程和悠悠都倏然一颤。悠悠见吱吱神色不悦,便道:“你这丫头,大夫人回来是好事,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吱吱撅着个嘴,兴味索然道:“大夫人还带回唐家二小姐。”
悠悠一愣,心下随即隐隐不安:圆仪被唐婉带回赵家,这么说,她和王剑私奔未遂了?那边厢赵士程神色倒是欣然,他已拉住悠悠的手道:“悠悠,瞧瞧你婉姐姐和小姐姐去。”悠悠来不及迟疑,就被他拉着走。
看着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吱吱心里更加忐忑,自言自语道:“唐二小姐回来了,那你这个冒牌的小夫人该怎么办呢?”
赵士程携着悠悠到了赵府大厅,赵老夫人早就端坐大位,她的跟前站着圆仪。赵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圆仪一番,对坐于一旁的唐婉道:“这孩子比去年在唐家见到时憔悴了不少呢,看来身子还没有调理好,你怎么不等她身子调理好些再接回来呢?反正都已经晚了,也就不急一时嘛!”
唐婉道:“病体已康健,并无大碍了,到底是士程的侧室,理应接回咱们赵家调理才是。”
赵老夫人拍拍圆仪的手,微笑道:“也好,那场婚礼啊你错过了,改日我请个算命先生再替你和士程看个黄道吉日,等你身子调理好些,再让你和士程圆房。”
圆仪垂着头,不言不语。赵母蹙了眉头,心下嘀咕,这孩子怎么全不似小时候那般聪颖灵透?唐婉见赵母面露不愠之色,慌提醒圆仪道:“圆仪,你怎么还不谢过老夫人?”
圆仪机械地退后几步,伏了身子行礼,嘴里说着:“多谢老夫人。”
赵母摆摆手,“罢了罢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礼,只要你早日替赵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就是对我最大的答谢了。”
赵士程和悠悠杵在大厅门口,一时不知该进该退。悠悠看见了圆仪,满心欢喜,又满心担忧,恨不能抓了她到僻静出抱头痛哭一番,但是大厅里都是赵家的人,她不敢造次,只是抬眼看赵士程,此时此刻,她猜不透公子的表情,正失神着,赵士程猛一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她吓了一跳。赵士程只觉好玩,笑着摇摇头,拉了她的手便走进大厅去,大厅里众人的目光都向他二人投射过来。唐婉见赵士程紧紧拉着悠悠的手,不禁一凛,站在主子身后的青碧更是如临大敌,眉头紧蹙。
“圆仪来了?身体可是好些了?”赵士程温和地笑着。
圆仪已上前,拜了拜,道:“圆仪拜见姐夫。”
青碧立即喊起来:“二小姐,你不可这样称呼公子,公子都已经是你的夫君了。”
圆仪神色一黯,赵母笑着道:“不妨不妨,圆仪和士程尚未成亲圆房,这称呼啊日后再改不迟。”
青碧还想说些什么,唐婉伸手拉了拉她袖子,她只好极不情愿地欲言又止。
“起来吧,你大病初愈的,身子骨还单着呢,不要这样长跪地上,地上凉,小心又着凉了。”赵士程扶起圆仪,圆仪并不敢看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悠悠脸上。悠悠一脸悲喜交加,泪水早就在眼眶里打转,圆仪的泪也浮上眼眶。此番她之所以会跟唐婉来赵府,一是为王剑,一是为悠悠。她想起唐婉所说悠悠和那林一飞将军两情相悦之事,便急急走到赵母跟前跪求道:“老夫人,圆仪有一事相求。”
“说!”赵母挑起了眉毛。
“悠悠原是代我嫁到赵府来的,现在我已来到赵府,还请老夫人开恩还悠悠自由。”
圆仪只顾低头说得急促,哪里看见赵母的面色已经急剧地晴转多云,只见赵母将手里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搁,严肃道:“你说得对,要不是悠悠代嫁,那一日我们赵家可就成了山阴城里的大笑话。悠悠既是我们赵家恩人,也是士程的侧室,这是阴差阳错,冥冥中注定的缘分,我们就不要违拗天意了吧。赵家就士程一个男丁,开枝散叶、延续家族香火的责任就落在你们这些媳妇身上了,你姐姐已经靠不住了,我能不能抱得孙子,全靠你和悠悠,所以我希望日后你们几个能够团结和睦,亲如姐妹,不要因为你和婉儿都是唐家出来的,就抱团孤立悠悠。”
赵老夫人一席话厅上众人都面色骇异,尤其是那句“你姐姐已经靠不住了”,犹如沉重一鞭抽在唐婉的心上,将她这原本风吹霜打的枯木抽得枝叶零落,好不凄惶。青碧难过地看着她家小姐像一根枯槁,没有任何生气地坐着。
赵士程已经责备地打断了赵母的话,他道:“母亲,你言重了,圆仪刚来府内,还有许多事情要适应,母亲你就暂避,不要和小辈们搅和了。”赵士程说着,笑嘻嘻去扶赵母,给明月使了眼色,明月便拉了赵母离开大厅。
赵母一走,悠悠连忙去扶圆仪,圆仪抬头是一汪清泪,悠悠忙道:“小姐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房里吧!”二人向赵士程拜了拜,便相携着离开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