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叶阳景宿已见到宅内的第一具尸体,是个看门的老汉,面朝下趴在地面,背部血肉模糊,身下一大滩凝固的暗褐色血泊。他蹲下身,轻易撕开死者衣物验看背部:“奇怪,每一道伤口都深刻入骨,却又参差不齐,不像是利刃所致……”他用手指拨开伤口处翻裂的皮肉,凑近了仔细检查。
腥臭味扑面而来,曹铨忍不住用衣袖挡住口鼻,后退一步。
叶阳景宿起身,也不擦拭手上血迹,大步流星往里走,又接连验了几具下人尸体。待到进了主人寝室,见赵灵安的尸体坐在地板上,没有穿外衣,上身斜倚床沿,似乎是从床榻上滑下来的。
尸体眼珠突出、口角张开,面部表情十分扭曲狰狞,仿佛临死前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胸腹之间已成稀烂,整件中衣都被血染成褐红。
叶阳景宿验完后问曹铨:“曹大人可发现这些伤口有什么共同点?”
曹铨一路血淋淋地看下来,面白如纸、几欲呕吐,哪有心思想东想西,忙不迭摆手。
“一干死者身上的伤口,虽然长短不一,数量上却有规律,有的是五条,有的是十条,赵灵安身上最多,足足二十条,所以肠穿肚烂,连肋骨都被掀折出来。”奇怪的是,这些伤口似乎都是每五条一组,中间间隔较为均匀,的确不像利刃造成的,倒像是……”叶阳景宿五指箕张,在伤口上方缓缓划过,“爪痕。”
“——什么?”曹铨大吃一惊,“爪痕?什么爪?”
叶阳景宿摇头:“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一定是相当巨大的五爪,才能留下这样深长的伤口。”
曹铨打了个冷战,嗫嚅道:“难道赵氏一家是被熊虎之类的猛兽袭击……”
叶阳景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曹铨从对方眼神中感到满满的不予苟同与一丝嘲弄,心下顿时惭愧羞恼:京师人烟繁华之地,哪来什么猛兽?即使有,赵宅前后门都闭锁着,难道还能爬墙进来?野兽袭人多因饥饿,又怎会只杀不食……我不过随口一句,他却分明瞧不起我,这些锦衣卫果真傲慢可恶!
叶阳景宿并不在意他动荡的神色,径直走到院中,去看笼里死去的鹦鹉和一池翻了肚皮的锦鲤,这些禽畜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伤口。他蹲在池边太湖石上,指尖碾着附近草丛间拾到的几颗鱼饵,默默思索起来。
一名缇骑走过来,附在他耳畔说了两句。
叶阳景宿霍然起身,对檐下的曹铨道:“有可疑之人在后门附近窥视打探!”
曹铨一怔,见叶阳景宿的身影隼鸟般飞掠而过,显然轻功了得,不甘心地招呼手下:“耳朵聋了吗?快去后门追缉疑犯!”
叶阳景宿跃上后院围墙,居高临下,果然见一人青衣小帽,骑着匹白耳毛驴,正跟邻人打听着什么,不时回头瞥视赵宅。他打了个手势,锦衣缇骑与随后赶来的兵马司旗校一拥而上,围住了对方。
那名收了好处费、正指手画脚的邻人吓得瘫软在地,毛驴上的青衣人却从容不迫地扫视一圈剑拔弩张的士兵,最后望向围墙顶上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青年。
叶阳景宿目力极好,隔着好几丈距离仍能清晰地看见,那青衣人不过十四五岁,一身布衣难掩风姿郁秀,是个眉目如画的美少年。少年毫不躲闪地直视他,一双眼角上挑的凤目精致而冷傲,有着一份与年龄不符的凌然气度。
脚尖一点,叶阳景宿掠下墙头,走近盘问:“你是何人?为何窥视打探凶案现场?”
青衣少年侧过脸斜睨他,似乎懒得搭理。
叶阳景宿沉声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