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见他难过,也不再问,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林金律却进来了,问道:“阿羽,你疼得可好些?”
“……林爷爷。”凌羽茫然地道,“陛下他变了许多。”
林金律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他是皇帝,若是心不狠,那是不成的。人既都已经死了,你就别跟他争执了,不值的。”
“林爷爷,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骗我。”凌羽说道。林金律道:“你是想问我平原王是不是死了?你想必也知道,平原王去了仇池那边平叛?战场之中,尸身又成那样了,哪里还看得清是谁。不过阿羽,你千万别在陛下面前提你大哥,知道么?”
“知道。”凌羽点头。“林爷爷,我想吃糖渍梅子。”
林金律笑道:“有,有,你想吃什么都成,只管说便是。”林金律也出去了,这九华堂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凌羽闭上眼睛,夜里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到地室的门开了,本以为是莫瓌回来了,正自大喜之际,却见着一个个火把映得兵刃雪亮,知道不妙,又怕又慌。
如今身在九华堂中,触目所及尽皆华奢富丽之极,犹如琼楼仙宫,再思及这数年光景,竟如做梦一般。
“陛下,陛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啊?”这晚凌羽一直在永安后殿躺着,直躺得百无聊赖。一见文帝进来,便嚷着道,“我在宫里住得都要闷死了,呆不下去了啦!”
“你的伤还没好完,走路都还吃力,着什么急?又不肯吃药,那不好得更慢了?”文帝在榻沿坐了下来,一手扶了凌羽起身,端了药喂他。刚喂了几口,林金律就进来了,低声道:“陛下,常山王急着要见陛下呢。”
文帝皱眉道:“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这么晚了,不见。”却见林金律朝凌羽看了一眼,便道,“到底什么事?”
林金律道:“陛下,还是为了阿羽啊。这常山王振振有辞,说阿羽是平原王的党羽,该一起拿了下狱讯问呢。”
凌羽听他如此说,低了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问我也是答不出来的。我也不想让陛下为难,不如杀了我的好。”
文帝不理,继续喂他喝药。凌羽却不张口,嘟着嘴道:“反正迟早都会被处死的,还喝什么药,白白地苦一回。陛下,我一口也不喝啦!”
文帝道:“让他到前殿候着。”又对凌羽道,“你老老实实把药喝了,不许偷偷倒掉。也别乱说话,朕自有处置。”
这边常山王大步进来,朝文帝见礼。文帝道:“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来见朕。”
常山王道:“陛下,听说在平原王府里面找到了莫瓌那个义弟?陛下诛了莫瓌满门,为何独独留着凌羽?那凌羽也是随他义兄一同谋逆之人,按律当车裂哪!”
文帝淡淡地道:“凌羽跟上谷公主一样,都是朕放在莫瓌身边的人。能诛杀莫瓌,也有凌羽的功劳。朕不但不罚他,还应该好好赏他才是。”
常山王咳了一声,大声道:“陛下,您这就是替他开脱了。胆敢偕禁军谋反,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您还把他留在身边……陛下,您这是纵容逆贼!……”
“朕就是纵容了又怎么样?”文帝盯着常山王,缓缓地道,“朕说过了,不仅不会治他的罪,还要好好赏他,怎么,都说到这个份上,常山王还有异议?”
听文帝如此说,常山王实在是有些吃惊,也实在不敢再继续“异议”了,只得低头道:“臣不敢。”
“下去吧。”文帝淡淡地道,“朕实在是烦得很了,再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常山王最好再别拉扯上别人来讨没趣。朕自登基以来,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个叔伯了,多一两个也无妨。”
常山王退下的时候,脚都有些发软,文帝这般不给面子还是头一回。林金律见他出来,一笑道:“我都跟您说了,别这时候去烦皇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这朝堂上就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谁看不明白,就是跟自己过不去。皇上有时候耐心好得很,有时候那可是一点都没耐性的,也不管甚么体面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