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左手拉着孟曜,右手拉着绮罗,一起钻进树林。他们行进的路线极其怪异,真是跟走迷宫一样,每一次落脚似乎都另有玄机,忽而往右,忽而往左,有时还会绕着一块大石头转个一圈半圈。
兜兜转转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个人才从密林中穿了出来,用了些饭菜,孟胥的骨灰也已经送到了,装在一个黑色漆盒里。
不弃抱着漆盒怔忪,昨天的太子虽然受了伤,却面带笑意向她讲述幼年趣事,转瞬已是一撮尘土。
孟曜打开漆盒盖,亦有所触动,双手合十,低低念到,“南无阿弥多婆夜……临命终时任运往生。”
“你念的是什么?”
“往生咒。”孟曜拍了拍不弃的脑袋,“别那么看着我,我可是后陵的守陵人,莫说一段往生咒,便是给孟胥做足一套水陆道场,也没有问题。”
他笑得轻松,不弃听得沉重。
“对不起……我不该对孟胥……”也不知道怎么地,这阵子犯圣母病一样同情心泛滥,太子是罪有应得。
“走,我带你去见识文淑皇后的陵墓。”孟曜倒毫不在意。
能看陵墓?前世看探索频道时,说秦始皇陵墓机关重重,里面充满了毒气,工匠们都被杀死在里面,没有人知道入口在哪里。
不弃一下就来了精神,抱着漆盒便跟着孟曜往前走。两个人踏着晨露,迎着天际上的最后一颗残星,朝西方走去。
涉清溪,过树林,不弃跟着孟曜身后,弯弯绕绕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一个豁然开朗的地方。一侧是陡立的崖壁,一条来势汹汹的白玉带从崖顶轰隆隆地飞泻而下。河水落到半山腰被山风吹散,缥缈如烟,氤氲如雾,最后落在他们身上只有点点的碎珠。
飞瀑之下是绿草如茵的岸边,一座小木屋和一颗合欢树相依而立。
“这是文淑皇后的陵墓?”
“对”,孟曜目光深邃,“她就在那棵树下。”
居然是这样的地方……不弃打量山谷里的一切,第一次从心底自惭形愧,文淑皇后,真是她跑步也追不上的理想标杆。
“你又怎么了?”
不弃笑笑,“没事。”她抱着漆盒蹲在合欢树下,将孟胥的骨灰洒在地上。
这样就好了,你可以长伴在你高贵圣洁的母亲身边,不会再有算计,不会再有阴谋。你临死都念念不忘的母爱,到死后终于再次得到了……
孟曜轻轻地碰了碰不弃的肩膀,从草丛里折了一朵花,别在不弃的鬓间。
不弃抚着那朵小花,心情渐渐平复,各人有各人的路,何必艳羡文淑皇后呢?她有她的荣耀,不弃有不弃的小确幸。
两人奔波了一宿,早就乏了,相拥坐到草地上,静静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
“文淑皇后,她,的确是很好的人。”
孟曜喑哑的声音蓦然叫不弃揪心,“你小时候就认识她?”
“嗯,”阳光碎碎洒在孟曜脸上,更加掩饰不住他脸上的哀伤,“我母亲和你爹,也是认识她的。”
怎么跟冯爹也有关系?难不成冯爹暗恋文淑皇后,因爱生恨,因此帮着孟曜灭太子?不对,冯爹不是那样的人。
孟曜又折了一朵花,朝远处一抛,两只躲在花丛中偷闲的田鼠被他惊起,飞快地溜走,好奇地站在远处,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们。
“我母亲与你爹,本是情投意合,只等着你爹中了秀才,便要迎娶过门。但就在那一年,宫中得知了当时的太子在外与民间女子生子的事,皇帝和皇后认为太子德行有失,大为震怒,太子自认为羽翼未丰,心爱之人与儿子进宫或许会遭人毒手,就……”孟曜的声音倏然哽咽,抓在花朵的手,骨节凸立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