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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明想了一下,“哦”了一声就走了。
孟清明到了前院儿,索三爷还没到。他看见院子中央站了一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乱成一团,边儿上的崽子都在看着他,他局促地低着头,一会儿挠挠耳朵,一会儿挠挠头。孟清明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不是莫小岚,但是很眼熟,又看了一会儿,孟清明终于想起来,是莫小岚的跟班——小四儿,他长大了,但模样儿没变。
“你是小四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莫老板呢?”
“我……”
这时,索三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他也以为是莫小岚来了,看见小四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一把抓住小四儿的肩膀,“小岚呢?”
“莫老板他……”小四儿哭了起来。
“他怎么了?!”索三爷开始摇晃小四儿。
孟清明走上前拉下索三爷的手,“你让他慢慢儿说。”
“莫老板已经死了。”
“死了?”索三爷的表情僵住,“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四年前,直系控制北京以后。吴佩孚手下的一个李副官看了莫老板的戏,就开始天天去找他,后来莫老板迫于压力没办法,就搬进了李副官的府里。不到一年,李副官的四姨太也看上了莫老板,她三番五次勾引莫老板不成,就趁着有一天李副官不在家,把莫老板灌醉了。后来这事儿被李副官知道了,他就让人把莫老板打了一顿,然后把赶了出去。
结果莫老板的胳膊被打残了,再也抬不起来了,也不能再回戏班唱戏。莫老板只好开始去三流的戏院、茶楼串场儿,还经常受人白眼儿,遭人嘲笑。他让我走,不让我再跟着他,可我看他平时生活不方便,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就在外面打些零工,继续照顾他,他后来又撵过我好几次。
今年年初莫老板病了,因为没钱看病,就一直拖着。后来我趁他不注意想把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个玉扳指拿去买,结果被他发现了,把我骂了一顿,说是什么贝勒爷留给他的。
我实在没有办法,就跑到药材铺去偷药,结果被抓了起来。后来莫老板卖了那个扳指,托人把我弄了出来。”
说到这儿,小四儿已经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他用袖子擦了擦,继续说:“后来的一个月,莫老板就开始每天都咳血。他走的那天可能是觉出自己快不行了,他把那个铜像交给我,让我来找三爷,还有一封信。”
小四儿边哭边把信递给索三爷。
索三爷打开信: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①瑞宁,小岚此生坎坷,皆为宿命,与索家无碍,切莫自责。今可得去,于我莫非幸事。若有来生,仍盼可与戏结缘。另还望青山寨收留小四儿。
小岚绝
民国十六年四月初七
索三爷把信收好,声音干涩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来的?”
“到处都兵荒马乱的,我是一路要饭过来的。”
索三爷转过头对身边正流着眼泪的舒六爷说:“你找人给他收拾收拾,先把他安顿下来。”说完索三爷就往马厩走。
索三爷牵出一匹马,骑上就往山里去了。
傍晚的时候下起雨来,东北的秋雨浇在身上,让人直打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