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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玉左手袖间滑出一柄短刀,用力朝下扎去。刀身没入土中,分去了许多重量,卫嘉玉面色有所好转。又听闻玉低喝一声:“向后!”
他一手勾住一旁的树干,尽全力向后一拉,闻玉趁机伸脚在坡上一蹬,眨眼间已落到地面上稳住了身形。
劫后余生,闻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背上竟也出了冷汗。她上前拉起扶着树干的人,手刚放到他肩膀上,便察觉到不对,男子的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于是立即蹲下身查看,才发现他右手竟是脱臼了。
闻玉看着他的目光一时不免有些复杂,刚才他在坡上指挥她避开飞沙走石时镇定自若,如临阵将军可敌千军万马,但最后只伸手拉了她一下,右臂居然就脱臼了——
“忍着。”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不等卫嘉玉回过神,只感觉肩膀上一阵剧痛,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几乎眼前一黑。但很快,一瞬间的疼痛终于褪去,原本僵直的右手又渐渐恢复了知觉。
闻玉等他脸上又重新有了血色,松开紧咬着的牙关,这才收回手,叮嘱道:“后面几天注意肩膀不要吹风受凉。”
她站起来,看着面前略显狼狈的男子,刚才坡上的树断裂滚落时,他仓皇间躲开了,但是原本还算整洁的衣衫不可避免地叫沿途的树枝勾破,再加上刚才手臂脱臼,这会儿疼得额上一层冷汗,打湿了额发,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你跟我来。”
卫嘉玉正出神,突然见她起身朝着林中走去,看方向却不是回山洞的路。他没说什么,也只好扶着树站起来跟了上去。
好在闻玉没走多远,就到一个小坡下,随即撩起衣摆踩着石头轻轻一跳便跳到了坡上,又转过身朝下头的人伸出手。卫嘉玉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将手给她,闻玉稍一使劲,就将他拉了上来。
等卫嘉玉站上去后看清了坡上的景象,也不由得一愣。原来这小坡后是个清澈见底的小潭,平静的潭水在月色下犹如一块光洁的玉石,藏在这黑黝黝的丛林间。
“你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下洗把脸,我在下面等你。”大约是怕自己在场对方感到不自在,说完没等卫嘉玉拒绝,闻玉便又从石潭边跳了下去,转眼身影就消失在了小坡下。
正是三伏天的盛夏,泉水清凉。卫嘉玉站在池边,踌躇良久,终于撩起衣摆蹲下身伸手轻轻触碰水面……
等他用潭水简单清洗了身上的尘土,才又听见石潭底下传来脚步声:“闻姑娘?”
“嗯。”下面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卫嘉玉松了口气,又听底下传来规律的石块敲击声,不知她在干什么。头顶的石潭上一阵水声,卫嘉玉绞了一把手里的帕子,一时夏夜宁静,偶尔还能听见水里有鱼儿露出水面吐泡泡的轻响。
“姑娘刚才可是回去林子查看情况?”
底下有规律的敲石声停了一下,卫嘉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有什么发现?”
“那树桩应该是叫人故意弄断的。”闻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答案并不出人意料,卫嘉玉有一会儿没作声,过了一会儿又问:“姑娘看清今晚在山坡下的尸体是谁了?”
闻玉道:“那个姓须的屠户,像是叫人拧断了脖子扔下去的。”
卫嘉玉听后沉默一瞬,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姑娘今日看见血腥并不感到惊慌?”
“我在山中打猎,自然不怕血腥。”闻玉语气也很寻常,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但看见山野走兽死在面前与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应当还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卫嘉玉没有说出口。闻玉半晌没听见回应,忍不住抬头,才发现石潭边的人已经从潭水旁走了下来,他还是穿着那身旧时的衣衫,不过已叫他整理得平整洁净了许多,原本凌乱的发丝也已重新梳了上去,又恢复了一贯的清俊秀雅。
闻玉打量他一眼似乎十分满意:“把手给我。”
卫嘉玉不明所以,但还是朝她伸出了手。他细瘦的手腕上之前叫石头刮破了渗出一点血丝,这会儿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只剩下几道划痕。但是因为先前在山坡上拉住了她,腕骨有些挫伤,这会儿还微微发红。
他刚想说不妨事,就感觉腕上一凉,低头见闻玉正往他手腕上涂了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手上拿着一把药草,已叫她碾出了汁,想来刚才听见的动静就是她在碾药。
“涂了这药你的手明天就不容易肿了,”闻玉又拿出块帕子替他包扎上,一边嘱托道,“后面几天不要提重物,不出三天就能好。”她快速地给帕子打了个干净平整的结,一看就是经验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