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卫已经在他身边的廊凳上靠着廊柱坐了下来,他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烟盒,划了根洋火儿噗嗤的点着烟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用手指夹着烟递到余振生面前:“抽口?”
余振生忙把书合上,摆着手煽着烟气:“崔哥,院子不是不让抽烟吗?”
崔卫的头靠着廊柱上,半眯着眼却也只剩下一条缝隙:“掌柜是不让抽,不过今天掌柜的不回来,嘿嘿。”
余振生想想,今天栓子确实没有去接掌柜,就连张芳今天也没去上学校,下午他还看到张芳在院子里出现过。
他哦了一声“我开始也奇怪怎么孙伯伯会知道掌柜什么时候用车,今天也才知道,是不是小花他娘给带的信儿?”
崔卫斜睨着眼看着余振生:“这天底下还有你奇怪的事?”说完呵呵笑笑:“对啊,你也才十六七,刚从山西来,就算是读了一些书,也未必真正见过许多市面。”
余振生的脸也红了,却不是因为喝酒:“我奇怪的事多了,有时候是不好意思问,有时候是觉得如果人家想说就自然会说的。”
崔卫用食指指指余振生:“你这孩子性格外冷内热,看着冷冷淡淡的心里却是热心肠的很。说说你还有什么好奇,今天哥有空给你解解。”
“掌柜的好像也是外冷内热吧。”
“掌柜的。。。。。”崔卫停着抬头看了一会院灯,仿佛盯得久了眼睛就花了低头揉揉眼竟揉出一条双眼皮,眯缝眼就变成了小圆眼,眨两下又回复了平常的笑意神情却严肃下来:“我们是欠了他的,他这个人不坏。”
();() 这话听的余振生糊涂了,我们是谁?但看到崔卫闭紧了嘴,似乎不大想继续说这个问题了,他看了看手上的书:“崔哥,今天你为啥帮福子哥背债?”
“你是不是以为,我怕刘福还不上你们?”崔卫带着几分醉意笑着看余振生:“你放心,福子的为人我清楚,他如果收了你的钱,即便这事可能打了水漂,他砸锅卖铁也会还你。不过人情这东西是讲缘分,你们的缘分没到。而且人情这东西还要往来的,你这人呢我倒是愿意和你多些往来。”他抬手亲昵的捶了捶余振生。
四五点天才蒙蒙亮,栓子赶着骡车就朝西郊外走去,昨晚的骡车上加了车篷,内掌柜坐在车篷里。老孙头和余振生和崔卫都挤在车篷外,四人靠着近些余振生就听到崔卫打盹儿时重重的呼吸,自己睡得晚起得早也有些犯困。
隐约听到了车马人声,他还以为到了地方,急忙睁开眼。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通往西郊的路上有不少车马,偶尔会有汽车从他们身旁开过,栓子赶着骡车和前面的马车保持着距离。在路的内侧是三五结伴的路人。
这些走走停停,有的走一步就磕一个头,还有的直接将头磕在地上。
老孙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栓子旁边,栓子正问着:“干爹,咱还要走多远?”
“才走了三五里,急什么?”
“他们也是去拜药神的么?这么走什么时候能到啊?!”栓子又问道。
老孙头看都不看那些人,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要磕头滚砖走这么长路,人是受不了的,他们基本也就磕到一半路程,那有个大寺就在那歇脚,有的在那许愿还愿,有的再短一些,这要看本人的诚心与体力。”
“那是什么?”栓子声音有些发颤惊呼道,他扭着头回头看着路上行人。
余振生顺着他目光看去也吓了一跳,磕头的队伍中有三个人格外显眼,那三人中间人从两个胳臂下的肉皮用铁丝串透,下边挂一串胶纸灯笼,左右两个人给扶着他的胳臂,挂着灯的人脸色煞白紧咬着牙朝前走。
崔卫也醒了,他揉揉眼伸了个懒腰:“那叫挂灯,心诚则灵吗。”
余振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许愿的,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车子从这些人身边走过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崔哥,你看!”他指指路边两个年轻的男女,男的拄着个棍子走几步就磕个头,女的则是在一旁搀着。
崔卫看了一眼便拽紧了些自己的外套:“这家人啊,哎!”
“那不是杨家瞎子和四丫吗!”栓子也看的了。“干爹,我看车后面还有空,要不要捎上他们?”
老孙头淡淡说道:“人家心诚,少管这闲事。”
“这么走,就是走到大寺也十来里了。。。。”余振生同情的小声说道。
崔卫指着远处,隐约似乎有些什么建筑:“再走两三里地沿途每隔一里就有一个大席棚供香客休息,并备有绿豆汤随便喝。他们走走谢谢倒也能走到!”
“那是善人搭的棚吗?”
崔卫冷笑着讽刺的说道:“对,袁大善人!”
老孙头也会意的笑笑:“刘备摔阿斗呗!”
“啥意思,啥意思?”栓子回头求助的看着余振生。
三国余振生读过,刘备摔阿斗是恼火赵云为救阿斗在曹营七出七入险些为了阿斗损伤了赵云,却不知道和他们说的袁大善人有说什么关系。
车厢内传来内掌柜的声音:“刘备胳膊长,说是长臂过膝,他摔阿斗不跟直接放地上一样?刘备摔阿斗,收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