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接过篮子随手在篮子里摸了一把马上回头冲余振生招呼着:“霍,还热乎的那!热大饼,有肉,有摊鸡蛋,这个是啥?”“就知道你们没吃过,煎焖子,只有二月二这天咱才吃,快尝尝!”孙婶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干儿子憨憨的样子。“哎,我去拿筷子。干娘您是不是找我娘有事?”“你看我差点把正经事忘了。”孙婶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轻轻的对着栓子去灶房拿筷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才朝栓子家走去。栓子拿了三双筷子进门,余振生正在那间准备给父亲当小教室的屋子里坐着。房间里堆着已经破好的木料,地上满是刨花和木料的碎屑。终于回到家,一切都静下来之后,那种思念亲人的情绪才涌了上了。在铺子里,在张芳和振家面前,余振生从来不表现的如此强烈,即便那种失望担忧已经快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着。可是现在看着这些很快就能变成书柜小桌椅的木料,想到原本自己又能看到父亲背着手在房间里教着学生,心满意足的听到人家叫自己先生时候骄傲的神奇,现在全都落空了。他捏着那份信心里不是滋味,不能把父母接到身边,又不能回到父母眼前去做点什么,余振生第一次感觉的生活的压力和眼下的无助。“振生!吃饭了啊”听到栓子喊自己,余振生这才抬起头将信重新揣好走出里间屋。他看了一眼桌上摆的丰盛的饭菜和三双碗筷:“振家他不回来吃,等会他跟杨五去街上看舞龙灯。”“哦,我说怎么没看到他。”栓子起身要去收富裕的碗筷。余振生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么多饭菜,要不然。。。。。。”余振生透过门窗看向东屋的方向,那间屋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住一样。栓子夹焖子的筷子停了下来:“你说,这张老板走了可有日子了,怎么连个信儿没有。”“这才多久十几二十天,听说杭州可离天津好远,好像比到咱山西还远,就算人到了地方还要找到他要找的人,安顿好了才会来信。就算来信也得十天半月,除非发电报。。。。。”说道这余振生停了下来,他想起了送电报的那个邮递员便愣住了。“你不是要叫武小姐?怎么坐着不动了?”栓子夹起快焖子放到嘴里。余振生哦了一声,起身出了门正准备去喊武念知,正看到张芳跟着振家进了院子。振家一进院子看见余振生就朝他跑而来过来,张芳走到院子中停下。“我看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带他过来了。”“哦,你进来坐?”余振生站住自己屋门前,振家已经跑的他面前,就顺手拉着振家问道。张芳指指武念知的房门,又举了举自己拎着的饭盒:“我来看念知,给她送点吃的。”余振生嗯了一声,看着张芳去敲武念知的门,他转身推着振家进了屋:“去洗手,吃饭!”“我吃过了,不过,还想吃!”振家洗了手就坐到桌边,桌上刚好有栓子给他准备的碗筷。“你怎么没去看舞龙灯?”余振生问振家。“有舞龙灯?哪里有舞龙灯?”栓子瞪着大眼,这么热闹的事他怎么不知道。振家吃着说着:“街上有,有龙灯花车,有好多人。”“那应该很热闹啊,你怎么不看去?”栓子又问了一遍。“我嫌吵,影响我想事情。”振家的话让栓子和余振生都笑了:“小小年纪心事挺多啊,你说说你想什么事?”振家的头偏了偏仿佛在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接着他咬了一口大饼:“还不能说!”“振家,于师傅明天来跟贾丰大哥一起打家具,哥和栓子哥还有你杨五哥都要去铺子做事,你能不能留在家里看家?”“好啊,我能看家,还能斟茶倒水给于师傅打下手,你们放心去。我爹可是十一二岁就当了学徒,我现在也马上十一二岁了,将来我也要当上梁的大师傅,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学了。对了振生哥,他们说你收到家里的信了,有没有我爹我娘来的信,他们都还好不,振业还淘气不?”栓子听到振家的问道,低头呼呼的吃着,余振生咬了一口大饼慢慢的嚼着,他在想怎么回答振家的问题。“你爹娘都很好,他们说让你好好读书,将来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那样你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振家用力的点着头,有用力的咬了一口大饼:“哥,二伯二娘不是要来吗?什么时候来?我可想二娘了。”“他们有事,恐怕要过两个月才能来。”“那,那二伯不来谁来教我们认字?”“暂时还是我吧,等你上了学就有先生教,到时候能认好多好多的字。”振家撇了撇嘴:“哥,我还是有点不想去上学,要是我跟蕊小姐一起上学,可是我还没她学的好认得字多,那多丢人啊。”余振生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由笑笑:“那有什么丢人,每个人资质不一样的。字是给自己认得将来自己用的,又不是拿了比谁认得字多。你看,栓子哥认字就不多,他就不觉得丢人。”栓子猛的抬起头:“哎?说着说着,咋说我这来了。”振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自动跟着余振生来天津,振家比以前开朗了爱笑了很多。张芳将饭盒放在桌上,走进里屋拿起武念知亲手做的小孩子的衣服:“这是你做的啊?”她欣喜的问道。“嗯,还做的不太好,开始都是郭婶教我怎么剪怎么缝,你手里这个小袄不知道拆改了多少遍才是这样。”武念知说着眼睛里看着那亲手缝的小衣服充满了欣喜。“真羡慕你。。。。”张芳叹了口气。武念知盯着张芳的脸看了又看:“怎么了?这么不高兴,是不是跟他吵架了?”说道他这个字的时候,武念知朝正房余振生房间的方向撇了一眼。“要是吵架就好了,有时候我还真想跟他吵一架,要是能吵一架,什么邪火怨气也都发出来了,要是吵的凶了索性就闹起来,这亲也不用定了一拍两散,谁也别牵连谁才好。”张芳说的气哼哼的脸上竟有几分委屈的神情。“呦,这是怎么了?”武念知吓了一跳,拉着张芳在炕边坐下。“别提了,今天遇到闹心的事!”张芳一肚子话不知道跟谁说,最近也许是经常来看武念知的缘故,她对武念知的的感觉竟和以前完全不同。曾经张芳心里是憋着和武念知争个大姐大的地位,这初中部最漂亮最厉害的应该是自己,而武念知的出现飒爽英姿一下子就盖着了自己的风头,当时张芳对武念知多少有些敌意。而现在的武念知,就像一个邻居的大姐,她温柔近人,她平凡的已经让人忘记她曾经是将军的女儿,忘记她当初的让人惊艳的美,忘记她会打双枪会骑马。而她那隆起的肚子,经常会低头看着肚子而流露出母性慈祥的神奇,跟让张芳觉得温柔亲近。张芳能数的上了的好友也不是很多,阿古能算一个但那个女孩子可以一起玩一起笑却难分忧,刘银燕也可以算一个,但比自己年纪还小娇柔可人的刘银燕比张芳更像不知道人间有忧愁的富家小姐。更何况感情的事,张芳真怀疑刘银燕还不懂不开窍。所以,有些事她现在只愿意和武念知说。听了张芳今天下午的遭遇,武念知脸都白了:“芳儿,这么大事,你可不能糊涂。”“我没糊涂,你以为我烦什么?那个曹田小雅好像个苍蝇一样,看到他都烦。”武念知摇摇头:“我觉得这事不是小事,我是过来人,你听我的,赶紧抓紧和振生把事办了,然后离开这里。哪怕跟他回山西也好,让这些人渣惦记上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回山西?我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他都回不去还能带我回去?”张芳起身走到桌边打开饭盒从里面拿出块点心递给武念知。武念知跟了过来,她接过点心只浅浅的咬了一口就放了回去,张芳探头看了看饭盒:“怎么,不好吃”“还不饿,这点心能放的住,回头饿了再吃。”“你呀,自己不吃也就算了,总不能饿到肚子的娃。”武念知笑了笑:“放心,我倒是想饿着,郭婶热心肠总给送吃的,不吃都不行我都觉得这段日子人都胖了不少呢。”“哎,郭婶人挺好的,栓子人也挺好,可你说这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你这话啥意思?”武念知有些好奇。“有些事你还不知道,你知道栓子的意中人是谁不?”武念知摇摇头张芳叹了口气:“是我表姐!”“那好啊!以后又是一家人了呢!”“可惜,成不了一家人,余振生和栓子也成不了连襟!”“那还不在你!”武念知又拿起了针线活,低头缝着小袄笑着说道。“我表姐死了,就是今天,我爹装了电话,电话通了打到我舅舅家,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表姐走了。”“啊!”武念知的手被针刺了一下,她急忙把手指放到嘴里吸了吸。张芳看了武念知一眼,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了才扎到手,便继续说道:“振生他们家那在闹鬼子,我姨夫去了我舅舅家避难,我表姐的病有些日子了,路上一折腾人就不行了。”“栓子他还不知道吧?”武念知担忧的问道。张芳点点头,她抿了抿嘴说道:“我以前挺佩服雷钰,我姨夫不同意她和栓子的亲事,她就偏偏闹着非栓子不嫁。其实,听到这件事我心里也难受,可想想我和雷钰十几年也没见过几次,倒是栓子没来天津之前他们就经常见面,也不知道他两啥时候好上的,你说着栓子心里得多难受。”武念知的神情征了怔,她想起前段时间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父女抱头痛哭的情景。“你也好,栓子也罢,伤心难过痛心,这都会过去的,也许过几年栓子就另娶了别的女子。可能不会忘了你表姐,但日子一样会过的该开心的时候开心。只是最难受的怕是你表姐的亲爹娘,要像被割了肉一般的疼,要记一辈子的。”这下轮到张芳一怔,武念知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这感受似乎离张芳还远。“振生知道不知道这事啊?”“他还不知道呢,他现在自己都一堆烦心事。”武念知轻轻的哦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希望振生能劝的到栓子,他两那么要好。”“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应该先告诉振生是不是?”张芳被提醒到马上心急的要站起身,但看武念知正看着自己,又按捺着坐了下来。“我看啊,你就是想来看看他的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说了,下次我们不会那么幸运。我说,不会有下次。可他不在铺子里,不在院子里,我又觉得自己想起这件事又有点担心。”“芳儿,你说不会有下次??”张芳点点头:“念知,我想求你一件事。我从我哥那偷来了枪,你教我怎么打好不好!”武念知盯着张芳,她看到他缓缓的将手上一直拿着的手包放在桌上,手包放在桌上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武念知心头一紧,似乎感觉到什么,她看了看张芳认可的眼神,然后把手放到那个包上。接着武念知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她缩回手捂着自己的耳朵一个劲的摇头:“不行,不行,我不碰!”“念知,求你了,教我好不好?”这把枪让武念知想起那天的情景,那把空枪毁了她女人一辈子的声誉,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自负,而她自从跟而来张云鹤以后,她也暗自发誓隐姓埋名做个普通的女人。现在,一把枪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顾不得考虑张芳是多么希望有这把枪防身,甚至张芳可能下一次见到曹田小雅的时候会有它解决一切问题。可是这对武念知来说,带个她的刺激太大了,她尖叫了一声站起身来想回房间里去。但她马上弯下了腰,一手撑着桌子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念知,你,你怎么了?”张芳担心的看着武念知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的汗珠以及她咬着牙痛苦的表情。“我,好像要生了。。。。。”武念知艰难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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