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树阴影处如水波般盈盈融出的蓝影,东方不败却并不惊讶,拍了拍法海的肩,似是让他安心,而后笑着看向姜辰:“谷中的一切都瞒不了你。”
姜辰点头:“没错——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东方不败上前两步,抱着手,笑道:“我是在帮你达成愿望——亲手,埋葬一切。”
“……”听到“埋葬一切”四个字,姜辰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东方不败忽然回头,对着法海眨了眨眼睛:“对了,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来着的?那个鹤翎,他修为虽高,但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法海淡淡接下去:“鹤翎修为虽高,却不精纯。他誓为救人立心,又誓为杀人修行,自我矛盾,郁结于心,成为心魔,长此以往,必会走火入魔。”
姜辰依旧沉默,东方不败了然笑了笑:“你是药王,又是他的师尊,你应该更清楚他的身体。对于练武功的人,走火入魔便是经脉逆行、堵塞不通,我为他把过脉,情况也差不多。就算你能为他医治、为他驱毒,可是治标不治本,心魔不除,他永远都处在危险之中。我帮封死他的经脉,其实是好事,因为如果他能自己打通穴道,就算依旧心魔重重……总算,不会死于经脉逆行。”
见姜辰还是沉默,东方不败翘起唇角,扫秀,转身,继续道:“而且,鹤翎的目的不仅是杀你,他还要夺你的修为,成为真正普济众生的‘药王’;可是,‘药王’的真相,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般。”
“他要杀的你,根本不是真正的你;他立誓要成为的‘药王’,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你亲手烧毁药王谷,只是不希望,假以时日,药王谷内再出现另外一个你……还真是可笑的矛盾。”
姜辰静静听完,良久才长长一叹,抬起飘逸的蓝袖,做了个“请”的姿势:“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真是无言以对。”
“去那里?”顺着他的手势,东方不败看着刚刚大树消失的莹蓝色幻境,皱眉,“里头装了什么,据说,挺恶心的。”
“放心,你不会看见的。”姜辰笑了笑,一挥衣袖,绿莹莹的药雾扭转着凝聚成团,空茫一片的阴影处忽然辟出了一大片闪着幽幽蓝光的草坪,其上坐落着一座玲珑雅致的木质小亭,亭中白石圆桌圆凳凉滑如月,圆桌上的长颈酒壶瓷白一片,淡雅流光。
沁人心脾的美景赏心悦目,东方不败却皱了皱眉,回到法海身边,低声问:“那石凳子不会是谁的头变出来的吧?”
法海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是,那是真的。”
东方不败明显不信:“你说的恶心的东西呢?”
法海更觉好笑:“他把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放心,现在这里很干净。”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是很清楚。”法海想了想,认真答道,“我不懂药,只知道,这里原来储存着一些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草药和树木,味道很重,很恶心。”
姜辰已经缓步走进了凉亭,拎出三只瓷白的酒杯,执起酒壶,斟的七分满,向两人笑着招呼:“过来坐吧。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东方公子您那么唯恐天下不乱。”
——唯恐天下不乱?
两人去凉亭内坐下,东方不败执起酒杯,纤长的手指玩转着,带着慵懒的眼眸打量着……扑鼻的酒香浓郁而炽烈,玉杯瓷滑而清亮无比,他却始终没有喝的意思。
姜辰自饮了一杯,见他迟疑,只是以衣袖掩着脸,笑着摇头。
法海见他如此,叹着气摇了摇头,忽然举起自己手边的酒杯,长袖一扬,如白鸿掠影,一杯烈酒已然全部入腹……都是美酒,比起竹叶青,少了三分的甘甜,多了七分的炽烈。
酒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法海皱了皱眉,以法力压下仿佛升腾到心脏处的灼烧感,转了转空空的酒杯:“这酒没问题。”
“倒是看不出来……原来,你也会喝酒。”一杯烈酒下肚,竟然连脸都没红,姜辰看着。不由诧异。
“他连人需要喝水都不懂,哪里会喝什么酒。”东方不败掩着衣袖,唇边划过一丝得意的轻笑,而后一扬脖颈,一杯烈酒灌入,宛若一团火,灼烧着咽喉,刺激无比,畅快无比,“好酒!”
“好酒也需品者高。”姜辰再次为他们斟满,这次,东方不败干脆地抢过了法海那杯,放在自己的酒杯之旁,手指沿着细细的圆润的边缘,轻轻点了点,轻笑:“都给我吧~他要是压不住酒性,闹腾起来,弄破你这个幻境打散了药雾,罪过就大了。”
法海听着这得意洋洋的揶揄,没有反驳,只是摇头,淡淡一句:“你敢喝就好。”
东方不败陡然眯起了眼睛,双指凌厉,似要准备去点他的穴道:“你……”
“哈哈!”忽然,姜辰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大笑,一边笑一边捶着石桌,“哈哈……为何我没有早些遇见你们,要不然,几百年,不知道要多多少欢乐。”
“几百年……”东方不败与法海对视一眼,同时问,“当年,你飞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飞升’?”姜辰缓缓止住大笑,缓缓咀嚼着“飞升”两个字……忽然,再次爆发出连串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姜辰又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清朗的眸光中满满的竟是自嘲之色:“飞升,天雷……根本是个以讹传讹的笑话,来的根本不是劫雷,而是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