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暮有些发懵地看着鹿禹稱离开的背影。她的腰际还留有他手的余温和力度。
鹿禹稱掀帘出去,他用刚刚握了陆之暮腰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眉间微微轻皱,似乎是有些想不通刚刚一瞬间突然而至的紧张心跳是为了什么。
沈杰家住在巷子里第一家,房子前面是敞开着的,路口处一直没有像别的地方那样规划建设,因为前面刚好有一个废弃了的戏台,据说是遗迹,一直没有被拆除,却也一直无人打理。
鹿禹稱往那里走,妇女正搓着手手足无措地站在戏台前面不远处,面上半是欣喜半是忧愁。
她看着鹿禹稱,眼里有着担忧:“鹿老师,我看到小杰他刚刚跑出了,没事吧?”
“没事。”鹿禹稱稍微停了下脚步,“我去找。”
戏台荒废的年代久远,这条巷子里的居民大抵把它当做了废旧物搁置处,后台堆满了各式农具和旧桌椅。
鹿禹稱顺着老旧的台阶慢慢走近后台,墙脚结了蛛网,这里看起来就像是被时光遗忘的场地。
木制的戏台和建筑微微散发着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透过前面断裂的木头照进来日光一道一道的,清晰地照见空气里的灰尘飘散翻飞。
鹿禹稱全然不见这些一般,继续向里走着,终于看见右边一角的一个废弃隔间里那个瑟缩着的身影。
男孩背对着他,身前是一个破了一角的大水缸。
鹿禹稱一步步沉稳地走了过去,在门框处停了下来。
男孩在他的脚步声中瑟缩了一下,没有回头,蹲在原地定定地盯着面前那个大水缸。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能看到浅表的一些的东西:数不清几盒的蜡笔,散落的彩铅卷着的卷轴,无数揉皱的纸团……
看起来真像一个奇怪的乱葬岗。鹿禹稱觉得自己这个联想实在是血腥而有趣,他的目光在房间逡巡一圈,停留在那仅有的一面褪得看不出颜色的墙上。上面许是被附近的居民刷上的一层水泥,时间久了又有些剥落,被人涂画了许多东西,又被狠狠划去。
鹿禹稱看着看着隐约可辨的一只小兔子,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陆之暮的眉眼来。
“那个会画画的朋友,我也认识。”鹿禹稱收回目光,看着男孩的背影缓缓地说。
然后便是无边的沉默。
他在等,等自己预设的那个契机,也或许是陆之暮误打误撞的反而找到的那个线头。
几乎等到鹿禹稱能看出太阳光线都开始缓缓有了偏移,那边男孩突然挪动了一下身体,像是一件生锈的机器缓缓动起来那样,他开始一样一样从那个大水缸里往出掏东西,然后有序的摆在散落着干稻草的地面上。
“我之前……”男孩一面跪在地上,有些兴奋地整理着,一面因为干渴的嗓音沙哑着突然开了口,“我之前也交过一个朋友。”
“在她之前,我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很美好,但是我总是一个人,没有人愿意陪我玩,我后来也不愿意和他们玩幼稚的游戏。很小的时候,我发现有些奇妙的朋友会在夜里的时候光临我的世界,我把他们画下来,他们白天就会也在。”
沈杰把水缸翻到了底,他从底下拿出了蒙着层灰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厚厚一沓A4纸作的画。
“我的这些朋友……只有我能看到的,一直都是。”他一张一张把那些画像拼图一样拼起来,每一张单看已使人惊艳,合在一起,居然是一个奇妙而完整的世界,男孩的小手一点点摸着上面奇奇怪怪的甚至不能称之为动物的小家伙,声音沙哑而迟缓,“直到有一天,另一个人也能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