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不要……”他开口求她已经很容易。“江姑娘,求求你……”
江绫便露出讶异却了然的微笑。
“顾公子,我是给你擦身。”
“不要……”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话。他大多数时候不信她,全因当日那不堪的记忆实在太深刻。被迫在关押自己的敌人面前敞开自己最羞耻的一面,释放的快感越酣畅,那罪恶感就越鲜明,对江绫的惧怕就越是难以克制。
江绫总是要哄他很久。“我是给你擦身,我不会再欺负你。”她重复道:“只要你乖,我不会再欺负你。”
她发辫上铃铛叮铃铃响,她的声音温暖如春风,她的眼睛笑起来像一汪醉人的碧水。无论每次劝顾凌羽宽衣是如何困难,她从不失去耐心,也再不用暴力强迫他。
她甚至将他搂在臂弯里,轻抚他的背,抚摸他的头发,如同一个充满爱意的母亲,让她的孩子卸下畏惧。直到他犹犹豫豫放开手,任她施为。
“你爹是罪人,顾伦是罪人。他灭我家满门。”江绫微笑地盯着顾凌羽的眼睛。
他很难再避开目光了,他的目光大多时候是不知所措而张皇的。“你爹……是罪人。”他笨拙地重复她的话。
“是你爹。”江绫很耐心。“你爹,九回庄庄主,顾伦。”
“……我爹?”
“是。”江绫柔声道:“你做得很好,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爹……是罪人?”
“是。那么你爹姓甚名谁?”
“顾伦。”顾凌羽低着眼睛道:“顾伦是罪人……顾伦灭你家满门。”
“那你呢?”
顾凌羽沉默很久方道:“我也是罪人。”
彼时他半靠在她的怀里,枕着她肩颈,听她的声音。她一只手状似无意,轻轻覆在他小腹。他全身都是紧绷着的,微微发着抖。江绫双手捧起他脸,两人呼吸可闻。他慌乱地眨着眼,最后大抵知是躲不了的,只是抿着嘴半撇着眼用余光看她,呼吸颤抖地等着她的判决。
她微笑。她知道自己怎样微笑最美丽。她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际,真正像个姐姐,像个情人,像个母亲。
“你做得很好,阿羽。”
一个月后,江绫替顾凌羽系上覆眼白巾,牵着他的手将他半扶上地面。这时离徐伯谦死忌已过去一个月,正在黄昏时分,暮色四合。